我想到了叔叔,突然就這樣垂淚了。
常靜與我同坐一邊,悄悄的呼吸著,頭頂是暖色的吊燈,可是我的心,一片冰涼。
等我們喝完一壺綠茶,靳東哥哥叫我們出去,我和常靜走進客廳,看到靳東哥哥和靳騰母親依舊坐在剛才的位置,而茶幾上的花茶,一口未動。
靳東哥哥神色蕭條,靳騰母親,或大哭過,眼皮通紅。
靳東哥哥對我們說:“打電話叫靳騰今晚準時回家,我有事要說。”
常靜是懂事之人,而且畢竟做媳婦的,不敢多言,但我不同,我是靳東哥哥的妹妹,我們是一家人,我可以自由自在的說我想說的話。
我問他:“哥,什麼事?”
哥哥看著我,眼神十分空洞,他多年來都沒什麼精神,家裏人都說,他曾很愛很愛靳騰的媽媽,所以離婚是個巨大的打擊,雖然他沒有一蹶不振,但也因此終身未娶,我想,當今社會,能有一個男人為了某個心愛的女人終身未娶,這是種何等慘烈的愛情?
有多少愛曾死去活來,如今歎一句隻道是尋常?可他不是,他是千帆過盡皆不是,他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我不禁替我哥哥心疼,我不知道靳騰的媽媽為什麼要辜負這樣愛她如一的男子,我不知道上一輩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靳騰媽媽為什麼會跟我爸爸有過一段感情,但我想,既然她後來嫁給了我哥,就應該做一個專一的女子,女人的三從四德,自古至今都不過時,那是女性的最美象征。
所以她後悔了嗎?所以在這個年紀依然來尋找年輕時被遺忘的愛情嗎?人為什麼要走到無路可走,才知道曾經自己親手舍棄的東西有多珍貴?
哥哥告訴我們,從今以後,靳騰的媽媽,住在靳家。
“無語。”
我們又是集體震驚,除了常靜,還有當時在場的傭人。
但我想,傷害最大的,一定是靳騰。
我今天沒有離去,我留在了皇廷一品,住在我爸爸曾經的房間裏,我打電話回北京,靳薇在母親身邊,我放心下來,告訴她,我明天就回北京,她說,如果我有事盡管忙我自己的,母親這邊有人,不要擔心,但我身為女兒,就算再忙,在父母麵前孝順是必須的,一個人,如果連對自己父母的孝心都沒有,那也妄為人子了吧。
我留下來的唯一原因,是靳騰。
我不知道他要如何接受這個自他一出世就棄他不顧的親生母親,我也不知道,我母親的存在,他還能不能再接受別的女人做他的母親。
靳騰回來後家裏的傭人都被哥哥吩咐離開了,此時,偌大而空蕩的別墅客廳,隻有我們一家人,若非要說還有外人,連常靜都算不上,我覺得是靳騰的母親。
我沒有和常靜站在一起,因為她站在她老公身邊,時時刻刻握著他的手,給他隨風潛入夜的愛。
我在後麵靜靜看著,眼眶酸疼,我想,這樣相濡以沫鶼鰈情深的愛情,我這一生,都將再也得不到了。
我哥哥沉默的向靳騰介紹了他的親生母親,我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佟憐裳。
我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但覺得一個“憐”字又將她人生潛移默化的改寫。
我可憐的靳騰,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一幕多麼諷刺,親生骨肉望著給他生命的母親,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靳騰對我哥哥說:“爸,我的媽媽是路斬月。”
我想哭,我想,我媽媽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淚流滿麵,她總算沒有白疼他,這個孩子,這樣孝順。
靳騰的母親哭了,她訴說著我母親的名字,然後看向了我哥哥。
那個淒涼荒蕪的眼神,我到今天,依然無法忘懷,因為太絕望。
我開始懷疑我哥哥和我媽媽有某種隱秘的關係,就是從那一天開始。
靳騰沒有接受她,但她還是住進了靳家,他們從來不說話,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靳騰的母親跟別的男人還生了三個小孩,伴侶去世後,三個孩子沒有一人願意收留她,那天她哭著對我說:“我老,我病,這不是他們的錯,所以,我不怪他們。”
我覺得這是何等的淒涼,所以她走投無路,來找最初的那個人,那個在遙遠時光盡頭,溫柔微笑的男子,這個男子的心,曾經因一個女子明媚如春,可她遇到他時,這個男子的心,已經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