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芎越是這般,王星星反而越來精神,他幹脆打電話過去,還對已經睡死的徐斌說:“確實翅膀硬了,聽掛電話的聲音!”
電話真就斷了。王星星在亢奮中,又撥通了電話。這麼一來二去,郝芎終於接起了電話,大聲說:“王星星,你到底要幹嗎?有完沒完了?你這樣有意思嗎?你山窮水盡了,想到我是吧?我不是那個備胎,也不是那個隨便陪你玩的!”
“你在幹嗎?”
“我在做愛!我在做愛!你死遠點!”
“啊?”
電話又斷了。
王星星有些小震撼,酒精的力量在不到十分鍾驟然退去,留下一個淒涼而寂寞的夜晚。王星星搖了搖徐斌的腦袋,徐斌哼哼著不肯醒來。
王星星說:“我得出去一趟!”
“去……”徐斌一翻身,又睡去了。
王星星自己跳下床,如徐斌夜會郝芎那樣,從走廊盡頭的小窗戶跳下去,然後拐了幾個彎,離開了寢室樓。
外麵萬籟俱靜,有幾分涼意。王星星在外麵轉悠了幾圈,酒徹底醒了。去找郝芎能有什麼用呢?“對,要給她回歸的時間!”王星星發出了聲音。
他沒急著回去,在校園裏信步走著,操場,小花園,教學樓,自習樓,都安靜地睡了。一切激情回歸了它本來的寧靜。王星星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一屁股水。原來整個世界已經濕了,大抵是疲憊的一個白晝,悲傷和歡喜留下的眼淚。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郝芎,真的哭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哭得周副院長有點怕,他用力抱緊郝芎,低聲問:“怎麼了?”
郝芎也在心裏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2、愛就別錯過女人第一個春天
如果說女人是花,那一定是一朵粉色的花,在春天開一次,在夏天再開一次。春天那一次短暫,是為了給春天配色。而夏天那一次長些,是為了給秋天增彩。人生不就是春天和秋天的故事嗎?夏天荒誕而本能,冬天綿長而寂寞。隻有春天才有夢想,秋天才有收獲。郝芎一直這樣固執地認為。
但是,當測孕紙上開了兩朵粉色小花,郝芎的內心還是被震撼了。這小花是粉色的,粉嫩而朝氣蓬勃。在網上研究一番之後,郝芎確定,自己的青春已經落幕,隻能等著收獲秋天了。
她在寢室裏哭著笑,並在第一時間電話周副院長,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有了!”
“有了?有什麼了?”
“孩子唄!”
周副院長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你在哪兒?”
“在家!”
周副院長掛了電話,放下手裏的活兒,就去了郝芎的出租屋。
進門看見郝芎在窗前曬太陽,她很少這樣懶散,她向來都是一個爭強好勝,萬事都要做到好的人。但今天,她忽然開始慵懶起來,在淩晨測到兩朵小紅花以後,忽然就什麼都不想做了,甚至連牙都沒刷。
僅僅是慵懶,郝芎並沒有悲傷和膽怯。她想著,有了就生出來,反正人這套身體就是為了生殖繁衍後代而生,這就是為什麼長壽是個難題,因為造物主這樣設計人的身體,並非為了長壽,僅僅為了繁衍。
種種跡象表明,郝芎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升級。
周副院長走到近前,郝芎坐在椅子裏抱住他,腦袋深深嵌入了他肥肥的啤酒肚。
“郝芎,沒事兒啊!”
郝芎說:“能有什麼事兒,生孩子的事兒!”
周副院長長籲短歎,他靠在窗台上,兩手盤在胸前,“唉,是我,對不起!”
“沒有,不要這麼說,生出來就是了!你也別緊張,我不和你要什麼,生出來我自己帶!”郝芎嗬嗬笑著,指了指自己的下腹,“周周,你來聽聽,看有沒有動靜!”
周副院長說:“不行,我不能讓你走向深淵!”
“什麼深淵?”
“你生下來沒有名分,就是深淵!”周副院長一臉的凝重,看得出來,他很著急,“都是我不好,安全期就狗屁!”
郝芎有些吃驚地盯著周副院長,“您還會說髒話?”
周副院長根本無暇和郝芎討論這些無聊的問題,他在地上走來走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你確定懷孕了?”
“是啊,例假推遲十幾天了,我就買了早孕試紙,今天早晨我測了,兩條紅線!”
“那玩意兒準嗎?”
“準!”
“百分之百了?”
“也沒百分百吧,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
“那什麼,咱們一會兒到醫院去一趟,檢查一下!”
郝芎說:“檢查什麼呀,生米煮成熟飯了,這事兒沒有懸念了!”
周副院長則不死心,非要拉著郝芎去,“就算真的有了,也是要檢查的,這是個大事兒!”
不巧的是,剛一出門就遇上了王星星。徐斌陪常青去上課了,就剩下了自己。他就在外麵隨便走,大概潛意識裏,他是有方向的。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郝芎出租房那條小街道。以前王星星從未發現,這條小街道其實很熱鬧,兩遍都是各種吃食,成都小吃,沙縣小吃等等。
王星星也沒想到會遇上郝芎,而且還是遇到和周副院長在一起的郝芎,真算得上“華麗”相遇了。當時王星星的後腦勺有些過電,那些猜疑似乎瞬間被證實一般。
郝芎隻瞟了一眼王星星,就當陌生人一般,從王星星身邊經過。還不失時機地抱起了周副院長的胳膊,但顯然周副院長有些受不了,想甩開郝芎,卻沒有得逞。
王星星眼睛都冒金星了。
中午,王星星在餐廳吃飯,又遇到了於麗麗。不過這次於麗麗沒主動打招呼,她對這個蒙頭蒙腦的傻孩子又失去了興趣,一看就是那種天生綠帽子滿天飛的主,他已經有了強大抗體。再則,於麗麗也打聽了,王星星對郝芎沒什麼好感。
王星星主動對於麗麗擺手,於麗麗打好飯,就和王星星坐在了一起。
王星星說:“於老師,你說的果然沒錯,今天我看見他們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
“是啊!您果然火眼金睛!”
“他們去哪兒了呀?”
“這我哪兒知道呀!”王星星其實是想打聽一下,這兩位都什麼時候接頭。其實這對王星星毫無價值,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想知道,“對了,於老師,他們還都啥故事,你給透露點唄?”
於麗麗說:“你以為於老師是神仙呀!”
“哈哈哈……”
於麗麗吃了沒幾口,就一抹嘴巴,說:“這餐廳真的該倒閉了!真難吃!”
“我這個燒茄子還不錯!要不您吃點!”王星星一臉真誠。
於麗麗抬著手說,“不了不了!”她看著王星星傻乎乎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那些有能力有本事有氣場的男人招人愛,那些沒能力傻乎乎人品好的男人,更招人愛。於麗麗衝王星星笑了笑,就離開了。
其實她並不是覺得飯不好吃,當然也沒多好吃,應付一下,吃飽了還是沒問題的。她是想趕緊打個電話給周副院長,看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
於麗麗撥通電話,說:“周副院長,上周城管那邊的人打電話過來,要砸咱們的電子顯示屏,說沒登記,隨意裝修影響市容!今天他們來了嗎?”
“啊?什麼?”周副院長正在給郝芎排隊,前後都是清一色30歲上下的小夥子,自己站在這個隊列裏實在有些別扭,所有人都投來異樣的眼光。
前麵那小夥子有些不樂意了,他回頭衝周副院長緊鎖眉頭,看這架勢,周副院長再大聲打電話,這小夥子就要決戰。
於麗麗繼續在電話另一頭裝糊塗,“城管的那個胖頭領導,他……”
“城管的事兒上周不是你解決的嘛,你到底是幹什麼吃的?”周副院長火了,唾沫星子滿天飛。
這時候恰好輪周副院長前麵那個小夥子,可小夥子那個時候正回頭用眼神和這位大聲喧嘩的老男人決鬥,為民除害,維護基本的社會秩序。
大夫的副手走出來喊:“60號,60號排隊了嗎?誰掛的60號?”
電話另一頭的於麗麗已經聽到了掛號這檔子事兒,她很滿意。她給周副院長一邊道歉,一邊笑,“對不起對不起,我給忘了,您忙著您忙著!”
周副院長一臉惡狠狠地看著眼前那個高個的年輕小夥子,忽然爆發,“看什麼看,沒見過電話嗎?”
人就是賤,有種怎麼就不打呢,被憤怒的中年男人被周院長罵了,反而啞巴了一般,灰溜溜地帶著老婆進了醫生的診室。
周副院長帶著郝芎去醫院?會有什麼事兒呢?於麗麗一下就想到懷孕,這兩個字眼從腦海裏蹦出來的時候,她仿佛已經看到郝芎被周副院長狠狠地甩掉,甚至還看到郝芎兔子蹬鷹,把周副院長蹬成周老師,老周,周老漢等等。於麗麗滿臉激動,她又折返回來,準備讓蒙頭蒙腦的王星星上前線。她走到王星星麵前,很嚴肅地說:“王星星,你喜歡郝芎對吧?”
王星星嗬嗬笑著,沒說回答。
“其實我覺得你真的很可愛,不必在她身上再耗費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郝芎已經懷孕了!那什麼,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王星星本來就受了刺激,又被於麗麗刺激一下,終於再也吃不下。於麗麗離開之後,他就給郝芎打電話,並直截了當問:“你是不是有了?”
“你誰呀?”
“能不能別裝13,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了那個姓周的孩子?”
郝芎輕描淡寫地說:“是啊,怎麼著?我就不明白,我們有了孩子,關你什麼事兒?”
王星星被氣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電話被郝芎按斷了。
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懷孕無疑,大概已經三周。醫生盯了幾眼周副院長,就沒像對其他人那樣,忙不迭地叮囑孕婦注意這個注意那個。憑他多年的經驗判斷,郝芎肚子裏這孩子,怕是留不下的。
周副院長心事重重,卻還懂得關心和安慰郝芎,兩人回到出租屋,郝芎又指著自己的小腹說:“周周,你聽聽嘛,這可是你的親骨肉!”
周副院長不敢不聽,他明白現在的郝芎非常脆弱,他意思了一下,說:“聽不到的,壓根現在這還算不上人,隻是一團細胞而已!”
“什麼叫一團細胞呢?”
“就是現在還沒人形,就一團肉!”周副院長真想連著說,做了吧,這會是你一生悲劇的根源,可是話到嘴邊,他怎麼也說不出來。隻好把這些都化作一個“唉”字。
“你怎麼說得這麼難聽呀!它是一團肉,將來不就是一個完整的人嘛!你也別歎氣,我不會連累你的!”
“郝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現在真不知道怎麼說!不過有一點是真的,現在你肚子裏的還真沒有成人,如果是一個人了,那……”
郝芎打斷了周副院長的話,“誰說不是了,現在他就是一個小生命!”
周副院長沒再和郝芎爭辯,“我幫你配個秘書,從明天起,你去公司盯著就行了,具體事兒讓秘書做!”
“不用,我現在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越矯情麻煩越多!”
周副院長實在不知道再說點什麼,他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堆,索性先離開吧。
周副院長前腳剛走,憤怒至極的王星星後腳就來了,他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到了郝芎的住處。郝芎不知是王星星,不然她應該是不會開門的。其實好多事兒都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門外敲門的是天使還是魔鬼,當你打開一扇門的時候,你才能知曉,但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機會。所以,多數時候,人生是一場賭注。
王星星幾乎是衝進來的,在說話之前,他就看到了桌上的幾張檢查報告,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早孕!”
郝芎從王星星手裏奪下報告,衝門的方向一甩,大聲叫道:“你出去,我沒容許你進來!”
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王星星再懷疑,心裏也還留有一絲希望,他希望郝芎依然如一年前,或者兩年前,清純,對自己忠貞不渝。現在看到了早孕兩個字,他真有點接受不了。王星星把郝芎手裏的報告又奪回來,生硬地罵道,“還來真的?”
“你出去,立馬現在!”
王星星苦笑了起來,“我真太看得起你了,真瞎了我……”
“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滾!滾!滾!”
“我原本以為,你是真心的!可我真忘了你的本性,你……”
王星星想繼續罵下去,可是他看見郝芎哭了,淚水直接三級跳,掉在了檢查報告上,然後在紙上劃了長長的幾個淚道。
王星星轉身離開,那股傻勁兒拉著他,徑直到了周副院長的辦公室。門被王星星直接踹開,如果周副院長在,估計他指定得掛彩。辦公室沒有別人,隻有於麗麗。
於麗麗問:“怎麼了這是?”
“姓周的呢?”
“操場施工,去那裏了!”
王星星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你幹嗎呀你?嗨……”於麗麗尾隨王星星出來,“王星星,你別衝動!”
其實於麗麗心裏美著呢,她知道有好戲看了。幹死姓周那王八蛋,讓他裝大尾巴狼。
周副院長挺著大肚子,背搭手,正在向施工人員訓話。王星星像頭瘋牛一樣,上去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周副院長一拳,打得周副院長,左搖右晃,最後倒在了混凝土裏。他一手撐著迅速爬了起來,另一隻手捂著鼻子,“你……你怎麼打人?”
“打的就是你,你個老不正經……”
王星星的第二拳又上來,這次打在了嘴巴上,周副院長嘴巴在強大衝擊力下變形,口水飛了身邊助手一臉,接著血就湧了出來。周副院長吧嗒著嘴巴,然後吐出一個紅白相間的小牙齒。他從來都認為打得滿地找牙是個誇張的句子,今天終於見識了。
王星星還在罵,要不是被人拉住,第三拳應該會幫助周副院長扶正腦袋。他大聲罵著,“老騷貨,老流氓,你們太不要臉了吧?還是個院長,配嗎你?”
周副院長想說點什麼,但他笨,嘴巴更笨,隻會講那一套:接下來說兩個問題,根據上級雲雲……顯然這個場合,有點不合時宜。
“老子警告你,你離郝芎遠點,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周副院長嘴巴血流不止,狼狽不堪。陪同視察的人攙著周副院長,迅速離開了。這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於麗麗用手機全程記錄了這段視頻。
3、好的你配得上嗎?
這個時代,網絡爆料成了解決老大難問題的捷徑和利器,立竿見影。不知道這是悲哀,還是信息時代的光芒萬丈。
於麗麗自然毫不客氣地把視頻傳上了網絡。
周副院長少了一顆牙齒,腦袋卻大了很多圈。上級剛談了話,說不清就地免職。王大龍也攤牌,不能丟了這一官半職,這是咱們合作的重要基礎。以前天真的周副院長還想著辭職專門和王大龍玩,他真把王大龍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財神。老婆也發了最後通牒,已經忍無可忍,再不能這麼下去,要麼留下人,要麼留下命。他徹夜的睡不著,最後還是把槍頭對準了郝芎的小腹。
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郝芎就沒去公司。周副院長也正好要找郝芎。他來出租屋,照例依然買了兩大袋子郝芎喜歡吃的東西,但香蕉片還是買成了大片的,他又忘了郝芎要吃那種小片的。哈根達斯品脫也買成了300多克的大杯子,這樣兩大杯的錢,可以買80克的6個小杯。郝芎曾無數次強調,如果有等重的一個大蘋果和三個小蘋果,我會毫不猶豫的、毫無理由的、毫無道理的選擇三個小蘋果,天生愛。這些周副院長早已無暇顧及,一切都流於形式,為的隻是不那麼傷害郝芎。
周副院長把東西放下,就笑著說:“你整一下你的材料,明天送到卡西留學那兒去,我今天遇到他們老總了,你這個很快就能有結果!”
“讓我留學?”
“是啊!”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留學了?”
“唉,你也知道,這裏亂成一團,反正你也畢業了,出去留洋幾年是個不錯選擇!順便也躲一下!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郝芎冷笑了起來,“哪兒跟哪兒,我知道你頂不住了,但也不用把我弄美國去吧?”
“那你就不用要孩子了!趁現在他還隻是細胞,我會……”
“你會什麼?”
“這是咱們一輩子的悲劇根源!”
“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聽話,別衝動,如果將來撥開雲霧見青天,有了機會還是可以生的!”
“以後不要和我討論這個問題了,孩子我生定了!”
“生下來怎麼辦?誰養?”周副院長也有些激動,他站起來,“你想過沒有,這個孩子生下就沒有爸爸,他的人生在出生那一天就被蒙上一層陰影!這些你想了嗎?還有你,將來誰來照顧你!”
“我想過,我怎麼能不想?你以為我是傻二是吧?你以為我願意這樣?你可曾想,他也是一條生命,他有權利來到這個世界!”
“別跟我提這些虛的,什麼生命不生命,現在他還不是人!你要非說細胞也是什麼,那每次都有好幾億飛出去,你……”
“真肮髒!你真髒!”
“事實就是這樣!現在還是個簡單的事兒!”周副院長官架子又露了出來,讓郝芎聯想到了一年前,他為了擺平二拉三的事兒,開除自己。
郝芎嗬嗬笑著說:“周副院長,是你的上級要拋棄你,殺了你息事寧人對吧?”
周副院長被點到痛楚,他倒在椅子裏,“上級翻臉不認人,隻給我幾天時間!”
“你的辦法就是拿掉這個孩子,是吧?”
“你別說得這麼難聽行嗎?就算沒有這些事兒,我也反對的!”
郝芎說:“那我考慮一下,不過咱們是不是也該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