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京都傳了文書至永平府衙,判處宋恒於六月十六日午時街市斬首,其族中親眷發配充軍。
“大人,宋恒一死,景夕月的案子怕是難了。”閆午立在書案前眉頭緊鎖,杜玖卻一臉輕鬆,隨手整理案上的卷宗。
“景夕月又不是宋恒殺的,他死不死,與此案何幹?”杜玖抬眸淺笑道。
夏日漸濃,窗外日光閃爍照著窗台上的一株青草熠熠生輝,院中蟬鳴陣陣,梔子花的香氣若有若無飄進屋內。
“大人,屬下自知有些話不當講,可......”閆午麵露糾結之色,他本是老實人,最看不仗勢欺人之類,隻是當下情景,他隻怕要與昔日厭棄之流為伍了,“宋恒自作孽不可活,景夕月好歹也是因他而死,他擔了此罪名也不妨礙什麼,終究難逃一死。大人不若將景夕月的案子推到他身上,免得長久拖著受侍郎責罰。”
閆午的心思杜玖心下自是明白,他未急於斥責他,而是朝門外高大的梧桐樹看去,“你莫要著急,隻要是人為的案子,就一定會留下線索。世間事千絲萬縷勾連不清,此時言棄為時尚早。”樹蔭下兩隻小貓正半立著身子纏鬥起來,杜玖看著有趣,忍不住丟開手裏的東西走到門口觀望貓兒打架。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閑心。”閆午心裏嘀咕著,悶聲走出屋子,烈日照著他麥色的皮膚更顯油亮。他隻顧悶頭朝前走,絲毫沒有看到梧桐樹上正臥著一隻狸花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樹下打得不可開交的同伴。
景夕月在萃真坊幾年,晚娘對她照顧有加,一是憐惜她芙蓉一般的人物淪落風塵為之可悲,又則夕月才貌俱佳,頗受達官顯貴青眼,晚娘對她自然比其他女孩兒更加親近,景夕月的許多事情旁人或許不知,她多少清楚一些。
當晚,由庾億作陪,杜玖悄然隱入萃真坊。入夜,萃真坊花團錦簇,歌舞升平,往來嬉笑逗樂者不絕。
庾億自萃真坊正門進入坊內,一路上姑娘們左撲右倚,拉著他的胳膊撒嬌賣乖,庾億隻是不理,徑自走至三樓一處廂房前,推門進去。
這處是專門為晚娘準備的廂房,姑娘們不敢擅入,識趣地轉身繼續討好其他客人。
房內晚娘與杜玖對坐一張紅漆圓桌前,桌上簡單擺著幾樣點心,庾億瞧晚娘臉色不太好,轉而再看杜玖,並無異色,索性不請自坐。
“你是怎麼進來的?”庾億記得杜玖為了不讓人看到他進出萃真坊,故而才叫他來打掩護。
杜玖睇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晚娘朝庾億勉強一笑,不似往日那般熱情。
庾億覺得古怪,卻也不多問,既然杜玖沒叫他避開,那他們要聊的事情自然是能聽的。他揀了塊糕點細細吃著,樓下喧鬧聲縈繞在耳邊,勾得他心尖癢癢的。
晚娘忽道:“大人慧眼如炬,我不敢隱瞞,那幅字確是夕月一位故人贈與她聊表慰藉之物。”
庾億聽的糊塗,問:“什麼字?”
這回杜玖倒是理他了,“景夕月的床幔上掛著一幅“千裏自同風”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