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訪製琴者(2 / 2)

一扇門打開了,往外潑了盆水,又迅速關上。騎過這扇門的時候,看到門縫裏滲漏的光,像蘆花條帚掃地後在地上留下的蘆花。窗在門邊,雕花的小木窗,雕的是雲紋如意。朝裏一望,看見飲食男女。飲食男女已飲食完畢:男的洗臉,挽著袖管;女的洗腕,袖管挽著。女的袖管挽得很高,因為胳膊細吧,挽低了滑下。挽高呢,大概又覺得有些冷,她對男嚷嚷:“放低一點。”一隻白瓷碗上描著朵紅花,一隻白瓷碗上寫著行青字。有關其它的碗以及男的如何給女的挽袖,因為騎過了,我就不知道。一個男孩突然衝出,後麵跟著一串尖罵:“丟下飯碗,就往外跑,去捉鬼呀?!”男孩在我們自行車前跑著,不一會兒,就被我們追上,我看看男孩,男孩不看我,他回頭看,路燈叉手叉腳地在他頭上。許說:你聽說過這位製琴者嗎?我說:從不知道。許說,這個人很有趣。許也是聽介紹人說的。許的介紹人姓成,我倒見過一麵。成點上蠟燭,平沙落雁後,江上數峰青。我們在成的家裏,寫實的話應是窗間數枝黑。私下裏我對許說,成的琴有點躁。許說,這叫用情。我不知情,隻得慎言。也應該慎言。許說,製琴者的家在樓上,作坊是租了樓下的房子,他從不讓人進。琴聲自然公開,作坊理應神秘。朋友來了;吃飯了;晚了,就由他老婆喊。這也麻煩。製琴者就想了個辦法,拖了根電線,燈泡裝在作坊裏,而插座卻在樓上的居室。朋友來了;吃飯了;晚了,他老婆隻要一拔插座,燈滅了,他就上樓。這作坊越發地神秘了,像個秘密組織。我不懷好意地想:有一天,製琴者正埋首作坊,燈突然滅了,是跳絲的原因,他條件反射地往樓上趕。敲門,無應。他老婆恰巧不在,去買菜啦;去倒垃圾啦,而製琴者是從不帶鑰匙的。他繼續敲門,內心裏充滿狐疑,和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我們敲了敲門,門就開了,肯定是他老婆。聽許說明來意,讓我們坐下,她就走到窗邊,拔了插頭。那插座裝在窗框上。窗外正是一盞路燈,把幾片梧桐葉照得深綠,深綠得像絹本上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