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中國大地因為內戰而狼煙再起,把剛剛經曆了抗日戰爭之苦的老百姓再次拖入苦難的深淵。盡管如此,清華園裏仍然是荷花藤影,弦歌不絕。大概是受那份報告的影響吧,再加上梅貽琦和潘光旦等人多年的努力,清華大學類似的呼籲也日益高漲。1948年2月20日,也就是農曆正月十一下午3時,工學院的二十多位先生聚集在土木館樓上的231號教室,討論通才教育的問題。會議由陶葆楷院長主持,與會者有我們熟知的錢偉長、梁思成等國內的一流專家。會議討論的事項如下:
一、大學工科教育與職業教育不同,應使學生在畢業後可發展為有理想之工程師,並使對社會及人生普通問題有相當之認識。
二、大學工科學程為顧到本國各種情形,仍可維持四年畢業之製度。
三、屬於手藝性質之訓練,應利用假期辦理之,在學期內應盡量減少此種性質之訓練。
四、基本訓練(包括理論及實用兩方麵)應予充實,但現有課程須作通盤之調整,使內容充實而無疊床架屋之弊。
五、各係專門課程應予減少,許多專門課程可改為研究院課程。
六、各課程之學分應與實際工作時間配合,各課程所需要學生在上課外之工作時間,應由教師先做估計,然後規定各課程之學分。
七、普通學生每星期上課時間及課外在課程上之工作時間,應以50小時為度,使學生有餘暇可以思索各種問題,並吸收人文科學與社會科學方麵之訓練。
八、本院應組織委員會分組研究。
以上八條,可以概括為兩句話:為了把學生培養成“對社會及人生普通問題有相當之認識”的有理想的工程師,“各係專門課程應予減少”,“屬於手藝性質之訓練,應利用假期辦理”。為了使工科學生有時間和精力思考各種問題,還應該“吸收人文科學與社會科學方麵之訓練”。
5月28日,《清華旬刊》發表署名曉宋的文章《嚴重的工程教育問題》。文章首先介紹了工學院即將舉行改善課程的大討論,陶院長希望同學們多多發表意見。與此同時,搶救教育危機委員會也發放了調查表與討論大綱。機械工程係的同學還發出呼籲,可見問題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緊接著作者頗有文采地寫道:“多少年來,教育部製定了大學工程院係的學製與課程。這些東西原是資本主義國家高度工業化階段的一套陳貨,卻被從頭到尾地抄襲了過來,當作中國這個生產水準低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裏的教育製度;正如聯總救濟的花旗高跟鞋配給一位鄉下農婦一樣,結果是削足適履,可笑而又可悲!同學們抱著愉快的理想跑進學校來,原是希望獲得切實的知識技能的。然而在學校裏,大家每天被壓在繁重的功課負擔下喘不過氣來。微積分,普通物理,應用力學,測量實習,電工原理,水力學,結構學,熱工,金工,木工……幾十個Courses擠在四年裏麵一定要修完,結果弄得一學期20個學分,手忙腳亂地應付著像車輪戰一樣逼上來的考試、報告和實習。一個夜車開到深宵、寒重的時分。清早爬起來趕快就要去對付周期性的小考。不幸領到上次的成績全是20、30,於是沒精打采地聽完兩堂演講,下午又必須為了一個電工習題在鬥室裏頭痛到日落西山。人家在愉快地開著夕陽草地會來恢複疲勞的時候,還不能不抖起精神來趕完一張工程製圖。宿舍裏10點鍾就滅了燈,隻好拖著丁字尺去借飯廳的燈光,又是一個三更夜車。就在夢裏也在擔心著考試的分數。第二天疲憊得爬不起來,隻好涮了一堂功課。就是這樣累得連讀報的時間也沒有,更談不到廣泛的社會科學知識的學習。好容易三年半過去了,出路問題馬上像陰雲一樣沉悶地壓上來。辛苦了這麼些時日,上哪兒去呢?——人家並不需要工業建設,航空委員會並不要航空係的畢業生,土木係同學也不能安穩地跨進鐵路局的大門。於是滿心的苦悶、惋惜和恨悔,教人如何不憎惡這樣的‘工程教育’!”因此作者問道:我們的教育當局“是不是曉得糟蹋教育把青年學生當成塑料是罪過?”在此基礎上,文章的作者指出:“教育不是填鴨子,教育不是壓迫的工具,教育不能當作漂亮的謊騙,教育也不能當作裝點門麵的招牌。”他希望同學們要展開徹底的討論。爭取合理的教育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