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子輕笑一聲,沉沉地道:“這五個可不比剛才,如果挨上了一劍,又豈僅是受窘於人而已。”
樂和神色大憤說道:“純陽兄,我們一向是合作無間,想不到你竟然會懷疑到我對教祖的居心……”
純陽子淡淡地道:“兄弟並無此意,倒是樂兄自己應該捫心自問,一再要教祖出陣是什麼意思?”
樂和道:“那是我看了這五個人是虛張聲勢,他們根本就沒有練過劍陣,而現在不練,將來倒可能會練,不乘這個機會消除一兩個,必致後患無窮。”
朱梅等人聞言心中一震。
他們確實沒有操演過劍陣,他自己本身可以出手,燕青是熟手,另外李鐵恨與哈回回、張自新三個人則完全不知劍式。
剛才也是靈機一動,虛張聲勢一番,原是想嚇嚇強永猛的,沒想到樂和竟會看破了,不過看五個人中除了張自新外,都是夠老練的,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張自新雖然容易激動,這次卻很沉著。
可是純陽子微微一笑道:“樂兄真有這把握嗎?”
樂和勃然怒道:“當然有了,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情願下場一試劍陣。”
純陽子笑道:“那是最好了。”
燕青會意道:“樂先生有意賜教,我們卻無意奉陪,因為這個劍陣是專為對付強教祖而設的,我們不會在別人身上輕露虛實,給強教祖一個從容研究的機會。”
樂和手握鐵笛,跳進場中叫道:“我找你們挑戰。”
燕青道:“我們沒興趣。”
樂和握笛橫點向朱梅道:“我偏偏要找你們,看你們是否真的有本事盡忍住不出手。”
朱梅橫劍撥開鐵笛,他又改攻向哈回回,張自新掄掌就對他的笛上劈去,樂和卻是指東擊西,鐵笛突撤,向燕青攻去,出招極厲,強永猛連忙叫道:“樂兄,此子將要為我羅用,請樂兄手下留情。”
樂和的鐵笛已經點到燕青的胸口,聞言怔了一怔。
燕青忽而手腕一翻,寒光急落,叮的一聲將樂和的鐵笛削成兩段,原來他手中暗藏著昨天從那兩個番僧處得來的匕首,出其不意,毀了樂和的利器。
樂和的鐵笛製作極精,那柄匕首雖然斬釘削鐵,平時也不可能傷損那鐵笛的,因為樂和的外號叫鐵笛仙,這枝笛上另有妙用,能發異音以摧敵,但使用時全仗內力貫注,化剛為柔,以抗利器。
剛才被強永猛一喊,為了怕燕青受傷,才撤去內勁,燕青即乘機下手,一下子便將它給毀了。
樂和神情大變,一挺斷笛,就要跟燕青拚命,純陽子見情勢不佳,連忙叫道:“樂兄,教祖已經叫你停手了。”
樂和滿臉激憤,回頭對強永猛道:“教祖,這小子居然敢毀我的兵器,我與他勢不兩立,教祖如果一定要留他,我就無法在齊天教中待下去了。”
純陽子沉聲道:“樂兄,教祖對我們客氣,是尊重我們,並不是怕我們,你怎麼能用這種威脅的態度對教祖?”
這句話等於是火上加油,強永猛也覺得樂和咄咄逼人的態度,令自己太下不了台了,但還是隱忍住道:“樂和何必跟一個小夥子過不去呢!”
樂和不禁一怔道:“教祖是不讓我再留在教中了?”
東門雲娘突然出場道:“樂先生,你在教中有汗馬功勞,跟教祖又是多年知己,為這一點小事反目,不是太沒意思了嗎!斷笛給我,看看有無辦法接上去。”
樂和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枝鐵笛是一名巧匠按音律譜中幾種生殺之音,特別鑄製的,亂了一點排列,就完全變音了,否則我也不會這樣光火。”
東門雲娘笑道:“我對音律頗有心得,讓我研究一下,或許我能照樣仿製一枝,補償先生的損失。”
樂和雖然不相信她能夠做得到,但東門雲娘笑臉相向,他倒是不好意思拒絕,隻得遞了出去。
東門雲娘接住在手中,看了一下,笑道:“這太簡單了,隻要先生將這兩孔的角征宮商指點出來,我一定能照樣複製。”
樂和走過去道:“夫人問的是哪兩個孔?”
東門雲娘將手一指,樂和低頭去看。
東門雲娘突地一指戳向他的胸口,樂和中指急縱,那裏的東門靈鳳抬手發出兩枚銀針,刺中了他的雙目,樂和負痛倒地。
管翩翩飛身而出,一劍將他的人頭斬落下來。
她們三個人大概早就商量好了,動作配合,緊湊迅速,強永猛待要喝阻,樂和的人頭早已離開他的身子滾出老遠了。
齊天教中諸人都為之一驚,強永猛怒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誰叫你們這樣做的?”
管翩翩一挺身道:“是我。”
強永猛又是一怔道:“你……為什麼?”
管翩翩道:“樂和倚仗教祖的寵信,總攬大權,早有異圖,今天對教祖的態度就是一個明證,此人不除,教祖遲早都會被他所陷,所以我利用機會,知會雲姐跟小鳳,將他翦除了,也是為教祖除了一個心腹大患。”
強永猛一怔道:“我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
管翩翩冷笑道:“那怪教祖太信任他了。”
東門雲娘道:“管妹說得不錯,教祖隻要想一想,他平素的作為,專橫跋扈,恃才傲物,就應該有所警覺。”
純陽子道:“管仙子所見不無道理,兄弟可以舉一例以證明,我們五個人中,其餘四人對教祖都推心置腹,惟獨他那枝鐵笛之秘,卻始終不肯告訴我們……”
強永猛道:“那怪不得他,我們都不解音律,說給我們聽也沒有用,他恃才而驕是有的,但說他有異圖……”
管翩翩冷笑道:“我們不懂音律,雲姐可是懂的,所以他常以雲姐為知音,借笛傳訴之事教祖真不知道?”
強永猛道:“我知道一點,隻是雲娘跟他說得來一點。”
管翩翩道:“他說齊天教中都是濁物,隻有雲姐是個解人,當然還有許多言外之音,雲霞二老都可以做證的。”
拂雲叟較忠厚不做聲。
赤霞客可能常常受樂和的奚落,聞言立刻道:“不錯,他常常有意無意間表示,教祖除武功之外,無一是他的對手,還說齊天教如沒有他的策劃絕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強永猛道:“這本來也是事實。”
赤霞客道:“這話對別人說倒也沒什麼,因為教祖自己也這樣說過,可是他單獨一人對夫人說,其心可誅。”
強永猛愕然道:“有這回事嗎?”
赤霞客道:“我親耳聽見的還會有錯?”
強永猛漸有怒色道:“雲娘,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東門雲娘冷冷地道:“告訴你有什麼用,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說了你還以為我在挑撥離間呢!”
強永猛一歎道:“我如此待他,想不到他會存這種心,真是人心難測,看來我處世待人是完全失敗了。”
純陽子笑道:“教祖用人並沒有失敗,隻要記住以後交付重權給一個人時,就不能挑武功相差無幾的,掌權者無力,有力者不能寄重,就可避免引起人的野心了,自古以來,亂世用武將,治世用文臣,就是這個道理。”
管翩翩笑道:“所以我才跟雲姐商量好了,借這個機會除去他,把他的位置給這個姓燕的小子是最適當了。”
強永猛笑道:“這小子的野心恐怕比樂和更大呢!”
管翩翩道:“可是他的武功比教祖相差太遠,有野心也耍不出來,這就是純陽先生所說的掌權者無力,教祖也可以放心地用其才而不必擔心他有異圖了。”
強永猛沉思片刻後才道:“管仙子說得很有道理,以前我隻知道你武功過人,沒想到你還有一肚子學問。”
管翩翩淡然一笑道:“我以前是懶得多事,所以才不講話,我留在齊天教,完全是看在雲姐的分上,因此我不希望她受到損害,所以我必須除去樂和。”
強永猛道:“雲娘跟除去樂和有什麼關係呢?”
管翩翩笑道:“目前雖然沒關係,可是時日一久,萬一教祖的地位為樂和所代替,雲姐就不得安寧了。”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假如雲娘真要對樂和有好感,情形就不一樣,仙子可能會幫著樂和來對付我了。”
管翩翩麵現慍色說道:“教祖這話簡直是侮辱雲姐,憑樂和那種庸才,雲姐豈會鍾情於他?”
強永猛臉色微微一動,目光移向李鐵恨。
管翩翩已自警覺,知道自己說話不小心,已經惹起他的起疑,乃微微一笑道:“教祖,有時候我很替雲姐叫屈!”
強永猛道:“怎麼說?”
管翩翩道:“像雲姐這樣雅如神仙的人,你居然不知尊重她,還讓樂和那種混賬去冒瀆她,如果她對你有所不滿那也是你造成的。”
強永猛輕輕一歎道:“管仙子,有許多事你是不知道的,雲娘跟我結伉儷已二十年,我從未真正了解過她,否則就不會有昨天晚上的誤會了。”
管翩翩笑道:“昨夜之後,我找到雲姐問過,她說你太多心了,二十年前,她想一劍殺死那個人,是你不讓她這樣做,你要留下那個人來滿足你的勝利感,雲姐就是為了這件事恨你,她認為你是存心侮辱她。”
強永猛道:“可是她夜半囈語,為什麼叫著那個人?”
管翩翩笑道:“那是她故意的,目的在刺激你去殺死那個人,雲姐認為那個人活著就是對她的侮辱。”
強永猛一怔道:“是真的嗎?”
管翩翩道:“你該想想你有多少日子是陪著雲姐一起的,那麼一點短促的聚晤,她還睡得著嗎?”
強永猛敲敲腦袋道:“我簡直該死!多少年來,我竟為這件事苦惱自己,雲娘,你還要我殺死他嗎?”
東門雲娘淡淡地道:“不要了。”
強永猛一怔道:“為什麼?你不是一直要殺他嗎?”
東門雲娘道:“我等了二十年,還要靠管妹的解釋才能使你明白,這件事對我已失去意義了,殺不殺在你,至少已經不是我的要求了,現在我隻想有一分安靜的生活。”
強永猛愕然道:“那你為什麼又要殺死樂和呢?”
東門雲娘厲聲道:“因為我不願意為你再去敷衍他,同時也為了自己的寧靜,我不願意他取代你的地位後,對我作進一步的打擾,你明白了沒有?”
強永猛搖頭長歎道:“我明白了,可是太遲了,以前我不禁止他接近你,我見你很悶,又見他跟你談得來,還鼓勵他去找你談談,給你解悶。”
東門雲娘厲聲道:“你這個做丈夫的無法使我快樂,卻叫另一個男人給我解悶,你真想得出來。”
強永猛急急道:“雲娘!我真的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取悅你,雲娘請你相信我!”
東門雲娘冷笑道:“我不敢不相信你,但是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叫我又怎麼能相信你呢?”
強永猛沉思片刻,突然挺劍向李鐵恨道:“李鐵恨,雲娘的話,你聽見了沒有!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李鐵恨大聲道:“我來殺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李鐵恨,我不怪你恨我們,但是雲娘並不是你的妻子,她棄你而就我,隻是作了個更好的選擇,你沒有權利罵我們是奸夫淫婦……”
除了已知內情的一些人,其餘的人都為之愕然。
赤霞客詫然問道:“教祖,這是怎麼回事?”
強永猛笑道:“二十年前我認識了雲娘,但是李鐵恨比我先認識她,隻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李鐵恨卻以為我橫刀奪愛,要找我拚命,那時我的武功已勝他百倍,不屑與鬥,可是他死纏著我們,結果雲娘刺了他一劍,把一個人雲龍刺成了李歪嘴,這就是我們過去的一段過節,事隔二十年,他仍然不死心,依然要找我拚命。”
赤霞客冷笑道:“這家夥也太無賴了……”
李鐵恨怒叫道:“放屁,二十年來,你們一直躲在這裏,如果我要找你們拚命,不必等二十年。”
強永猛笑道:“那是剛才你自己說的!”
李鐵恨道:“剛才我隻是一時氣憤,我早把你們給忘了,否則一出山,我就會把你們的醜史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