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使佛雲叟十分滿意,當即大家還商量了一下,才準備分頭安歇。
燕青又吩咐道:“我們雖然來得秘密,但不能不做萬一之準備,所以各位不但易容要時時保持,就是行動也要十分謹慎,本宅的人均受過囑咐,不至泄漏出去,但我們也盡量不在人前露臉為佳。”
大家都答應了。
好在楊家空房很多,住下十幾個人沒有問題,為了避免形跡泄露,每個人住一間房,不舉燈火,不交談,而且還輪流替代更夫打更巡夜,以策安全。
睡了一夜,第二天,燕青到各人房中去聯絡一下,每個人都在,就是不見了沙麗與張自新兩個人。
沙麗是擔任最後一更巡夜的,張自新則推說練功,沒有擔任工作,這倆人雙雙失蹤,立刻引起大家的驚擾。
集會商量了一下,大家認為以張自新的武功,被人擄劫是不可能,除非是他自己一個人偷走了。
沙麗要不是跟他一起走,就是發現他溜走而追了上去。
反正這兩個人的失蹤不會有什麼意外的,而且他們所去的地方,也一定是洛陽,說不定是闖山去了。
張長傑的反應很生氣,怒聲罵道:“這個畜生簡直混賬,多少人為他策劃,顧慮他的安全,他倒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他難道不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有多重?”
眾人都默默無言。
半晌後,燕青才道:“也許我們加在他身上的責任太重了,才逼得他一個人行動的。”
張長傑道:“這話怎麼說?”
燕青道:“我與張兄弟相處不過一年,卻深刻理解他是個很堅毅的人,凡事有他自己的主見,很難受人影響而改變,而且他行事講究光明磊落,最討厭用詭計,我們對付強永猛的方法固然著重在安全,但是施詐太多,不易為他所接受,而這裏大部分都是他的長輩,他又無法違抗,隻好不辭而別,用他自己的方法去處理了。”
張長傑道:“我們何當願意用詭計,但對付強永猛這種人,不用手段行嗎?這畜生一定會吃虧的。”
燕青道:“那也不盡然。”
張長傑道:“那你說說看。”
燕青道:“張兄弟出道以後,一直就用赤忱對人,即使是臨敵交手,胸中不藏機詐,可是他也沒上過當,天生赤子,有時心機反而不如坦蕩的胸懷更能屈敵於凜然正氣之下,無怪乎張兄弟對我們不滿意了!”
李靈鳳加以支持道:“燕大哥說得不錯,我們在強永猛手下時,幾次曾奉命暗算張兄弟,可是麵對他時,總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著我們不敢下手,連強永猛也是如此,他暗中監視著張兄弟多次了!那時,張兄弟的武功未成,強永猛如要殺他並不困難的,但始終看一看就回來了!”
哈回回急道:“自新既然已經去了,我們也不必再待在這兒等機會了,還是先去看看情形吧!”
藥師輕歎道:“他們也不知走了多久,追是追不上的,朱梅對那所山莊監視很嚴,想必會有所通知的。”
大家想想也隻有如此辦了。
於是仍分為幾組,隻有張長傑與燕青兩人公開身份,啟程向洛陽進發,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其他的都趕在頭裏到達劉莊,用各種掩護的方法進入莊裏,等燕青與張長傑到達時,朱梅也聞訊趕到了。
晤談之下,對張自新失蹤之事固然感到震驚異常,卻可以保證兩人沒有到山莊上去,因為四派的門人不分晝夜,用各種方法,自身在山莊四周,耳目之廣,將整片山都包圍在內,從昨天開始,就沒有類似的人上過山。
山上也沒有特殊的人出入,每天有固定的人出來購買鮮果菜蔬等給養,這些人都是熟麵孔,毫無一絲動靜。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不安的心又稍微衝淡了一點,張自新沒有上山涉險,至少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與沙麗究竟到哪兒去了呢?
這又使眾人費盡猜疑,絕不會是受了暗算,因為沒人能做到這一點。
惟一的解釋是張自新認為楊家並不大安全,便帶了沙麗,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偷偷練功去了。
這種功夫,必然是專為對付強永猛的,跟大家在一起,可能會受到注意,至於為什麼要帶沙麗,這也有個解釋。
他們兩小無猜,感情極為深厚,小沙麗一定舍不得放張自新一個人走,也隻有沙麗會聽張自新的話,假如他與別人商量,一定不會任他一人獨自離去的。
哈回回道:“自新選沙麗值班的時間離開是有道理的,這個小丫頭不會拒絕他任何要求,何況自新還肯帶她一起走,隻是這兩個孩子太不懂事了,他要練功夫,向我們說明一聲,還會不同意嗎?而且還可以替他安排……”
燕青道:“張兄弟就是不願要我們安排,才不聲不響地走了,他有自己的主見,我們也別去管他了。”
藥師道:“不錯,我們還是計劃一下我們的行動吧!”
燕青搖頭道:“師父!我以為我們不該有任何行動,我們攻擊強永猛的主力是在張兄弟身上,他就是怕我們有所行動,才抽身一走。”
張長傑道:“難道少了他,我們就不能行動了嗎?”
燕青道:“事實是如此,除了張兄弟,誰也無法與強永猛正麵交鋒,雖然家師、李大俠與東門夫人都有一手絕技足夠對付他,但成效如何,誰也沒有把握,隻有跟張兄弟配合施為,才有較多的機會,我們必須等張兄弟的消息。”
東門雲娘道:“我也主張等候,倒不是燕青兄所說的理由,張自新行蹤未知,認為他是去練功,也隻是我們的猜測,並不能確定,說不定他是偷偷地上了山呢!”
朱梅道:“那是不可能的。”
東門雲娘搖頭道:“朱大俠監視雖密,卻也不能說全無疏漏,像以前一樣,山莊在我們的控製中,花蝶影的十二金釵仍然能摸進來,由此可知山莊中的暗道還很多。”
朱梅道:“張自新可找不到那些暗道呀?”
東門雲娘道:“沙麗在山莊中到處亂鑽,或許她有所發現,告訴了張自新,兩個小孩子才偷偷地去了呢!”
燕青道:“這也可能,否則張兄弟絕沒有帶沙麗同行的理由,她的武功還差,幫不了忙,經驗又少,相貌且有特征,很容易泄漏形跡,帶了她有很多不便。”
東門雲娘道:“所以我主張等候一段時間看看,張自新的確是上了山,必然會與強永猛接觸,成功了,我們一定會知道,不成功,必是遭了毒手,強永猛去了勁敵,我們不去找他,他也會找我們的,假如強永猛一直都沒有動靜,這才證明了張自新是練功夫去了,我們也好放心一點。”
這個提議總算為大家所接受了,一行人就在這所別院中焦躁不安地等待著,日複一日,過了半個月。
每天朱梅搜集四下的消息,山莊上總是沒有動靜。
這使大家稍稍安心,卻也增加了大家的焦急。
終於在一天傍晚,劉莊上接到了一封柬帖,帖子是發給李靈鳳與張自新的,署款的卻是幾個怪名子。
“字達東門靈鳳張自新以及敝同門巴魯克赫達二師:半年前應大內之請,西訪齊天教,會先後挫傷於二位及強永猛之手,茲聞諸俠西下,齊集洛陽,乃特柬邀請明日辰正,假洛陽齊天教舊日總壇,一並候教,以雪前恥,幸勿爽約為禱,拉薩喇嘛正教大活佛治下四佛,薩達,哈赤星,脫脫,巴爾赫勒同拜。”
這封柬帖是齊天教派人轉送來的,卻給大家以莫大的震驚,送柬帖的是徐中行,送到了還不走,要等待回話。
燕青出去接見他。
第一句就問道:“真有這回事嗎?”
徐中行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人家老遠從西藏趕來,豈能假得了,現在人還在賓館住著。”
燕青道:“賓館設在什麼地方?”
徐中行道:“別莊下麵的三清觀,原是山莊的產業,武當的鬆月道人離開後,道觀就空了下來,臨時改作賓館之用,那四個番僧就住在這裏麵!”
燕青一怔。
自從武當門人撤離道觀之後,因為那是山莊的前門,朱梅不敢進入,隻好任它空閑著,而且為了避免門人受害,也不敢接近那兒,隻是遠遠著人監視。
據說那兒裝點得很平常,隻有幾個火工道人在裏麵閑住著,怎麼會變鹹了賓館,住進了人都不知道呢?
徐中行又道:“這四名番僧是著了俗裝前來,到賓館投帖挑戰,因為不知道各位何在,才托我們轉告,各位明天是否去應約?請轉示一聲,以便回報!”
燕青微一沉吟道:“強永猛作何表示呢?”
徐中行道:“教祖自京中失意後,本來息隱江湖,隻想終老洛陽,可是為情勢所逼,又不能不應付,隻好勉力為之,教祖說各位如果不便,就不必費神了,想區區四個番僧,不足為患,教祖一個人也足以打發。”
燕青逼:“強永猛何以知道我們不便呢?”
徐中行笑道:“燕大俠不是明知故問嗎?張自新已經有半個月未見了,明天是否能趕到赴約,頗成問題。”
燕青變色道:“你們怎麼知道張兄弟失蹤半個月了?”
徐中行道:“失蹤?”
燕青點點頭,又搖搖頭。
徐中行道:“難道張自新的去向你們也不知道?”
燕青不答,隻是追問道:“你們怎麼知道張兄弟已經有半月未見了?”
徐中行笑道:“齊天教雖因教祖的失意而暫告解散,可是散布在各地的耳目仍然由教祖直接指揮,沒有中止工作,巨細事務,依然躲不過教祖的眼睛,我們在半月前到達汝州楊宅,接著其他人也先後到達,住了一夜,就一起到此地來了,就是張自新沒有來,也沒有看見他留在汝州……”
燕青故作鎮靜地哈哈一笑道:“你們既然耳目靈敏,應該知道張兄弟在什麼地方呀?”
徐中行道:“這倒真不知道,本教隻能摸準你們大隊的行動,卻無法得知每一個人的下落,不過教祖將洛陽左近的百裏內都展開了一番搜索,沒發現他的下落,知道他一定趕不及參加明天的約會了!”
燕青淡然一笑道:“你們的工作做得雖然徹底,到底還有顧不到的地方,張兄弟近在咫尺處,明天的約會看看情形,如有必要,他自然會出麵,否則就由靈鳳小姐一個人對付就夠了,因為張兄弟是負責對付強永猛的,行動必須隱秘,以免受到暗算。”
徐中行冷冷地一笑道:“你們行事也太小心了,教祖在京師已經親口認輸,你們還如此不放心!”
燕青冷笑道:“是強永猛叫人不放心,他既然宣告失敗,卻又邀集總部,擴充勢力,是何居心?”
徐中行笑道:“這是從何說起呢?教祖離京後,原是想到這兒取回一些藏金,買廬隱居,哪知來到此地後,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了,他怕偌大一片產業空著可惜……”
這片山莊原來是朱梅遷讓出來的,燕青倒無詞駁斥,因為強永猛並沒有用武力強占,隻好冷笑道:“強永猛如果有心隱居的話,何處不可以安身,我不相信他會短少銀子……”
徐中行笑道:“這倒不然,教祖離京之日,身無分文,以教祖的身份,總不能去搶人家,山莊中還有一筆藏金,是教祖曆年的積存,取出動用,倒不能算不對吧!”
燕青道:“那麼你們呢?”
徐中行道:“我們是追隨教祖的,教祖到哪裏,我們也跟到哪裏,我們來到這裏之後,見教祖一人要管這片山莊是不可能的,遂也留下繼續服役了,這又有什麼不對?”
燕青冷笑道:“什麼都對,就隻有一點弄錯了,這片山莊,原是東門夫人的產業,強永猛憑什麼住下來?”
徐中行笑道:“東門夫人隻有一小部分,其餘大部分是教祖經營的結果,如果東門夫人有意收回,可以跟教祖當麵交涉,劃割清楚,這筆賬是他們倆人的事,別人插足不了,現在燕大俠隻要表明一下,明天是否赴約?”
燕青道:“當然去,我們跟強永猛,也有一筆賬要算算清楚,借著這個機會,正好一清兩便。”
徐中行道:“那在下就據此回報,著手準備了!”
燕青冷笑道:“你可以轉告強永猛少搗鬼。”
徐中行也冷冷地一笑道:“教祖那天隻是對張自新一個人認輸,可沒有把你們這些個放在眼中,還用得著搗鬼嗎?”
燕青道:“那是最好了。”
徐中行又道:“有一點倒是需要轉告各位的,那四名番僧個個武功不弱,各位如果應付不了,還是由教祖獨任艱巨為佳,無論在不在,我們都還是中原武林源脈,不能夠讓外人先占了個頭籌。”
說完就告辭走了。
燕青回到後麵,大家早已隔簾聽得清清楚楚,個個臉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