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煙消霧散(3 / 3)

強永猛道:“我曉得,可是我另有用他們的方法。”

徐中行隻得打了個招呼,殿後湧進兩列人,都是十八九歲的少年男女,每人手持一具殺人利器血滴子革囊。

強永猛道:“你們分站在我的兩邊,任何人衝過去,你們就負責攔截,一個都不準放過,知道嗎?”

那兩列人總計共十八名,九男九女,分站在強永猛兩邊,每人相距半丈,硬將群俠隔開在四五丈外。

強永猛見布置妥當了,才大聲笑道:“藥師,你的千毒掌能穿越我的血滴子隊攻進來,我就佩服你。”

藥師知道血滴子的厲害,倒是不敢造次。

燕青笑道:“師父,咱們不急,就這樣耗著好了,時間越久,對咱們越有利,挨過兩個時辰,張兄弟清醒過來,就夠他受了。”

強永猛冷笑道:“你倒想得輕鬆,我會跟你們拖嗎?”

舉手一揮,驅動張自新向藥師攻去,藥師往旁邊一閃,忽然頭上的兩名血滴子拋動革囊套了過來。

藥師舉手去推,哪知倆人的勁力強悍無比,竟然把藥師震倒在地,另兩名血滴子又衝前攻到,幸虧張長傑久居宮中,對血滴子的手法較為熟悉,長劍揮處,將革囊後麵的皮革砍斷,總算免除藥師斷首之危。

可是張自新悄無聲息地掩進,一掌直切,藥師不得已,四掌相距,因為不忍心傷害張自新舍命將毒功散去,兩掌相交,砰的一聲,將藥師震得連翻了兩個跟頭,管翩翩一把扶住托起說道:“怎麼樣了?”

藥師臉白如紙,一言不發,掏出幾顆藥丸吞下歎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管翩翩道:“怎麼會都完了?”

藥師道:“我不想傷害張自新,逼得散去毒功,哪知他一掌用的是散功手法,將毒氣震逼到我的體內不受控製的部位去了,我雖然服下了解藥,可是毒性全解,再也無法施展了,這不是完了嗎?”

張長傑歎道:“梁兄為什麼對這小畜生手下留情呢?兄弟已經囑咐過大家,幹脆毀了他算了。”

藥師也歎道:“自新不是真心為虎作倀,他的神智受了迷惑,身不由己,我又何忍加害於他呢!”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我不用這一手,怎麼擺脫你的威脅,現在你們可認命了。”

燕青道:“師父,千毒掌散去不要緊,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對付強永猛,隻是這批血滴子全是新手,武功基礎都沒紮穩,您怎麼會被他們震倒的?”

藥師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內勁強得出我預料。”

燕青想想道:“這一定是強永猛在暗中助力。”

強永猛笑道:“對了,這批小孩子都還不錯,可以接受我三成內力的施送,總算沒辜負我一番訓練的心血,現在我先用他們打個頭陣,讓你們嚐嚐厲害。”

語畢雙手齊動,勁力發出,那十八人的血滴子隻有兩具被毀,其餘十六具滿堂飛舞,繞著眾人直轉。

張長傑忙叫道:“大家集中在一起,注意頭上。”

群俠自動聚攏在一起,在張長傑的指揮下,分進迎架,總算沒被血滴子套去首級。

燕青叫道:“強永猛,快把人撤走,別叫這些小子們送死。”

強永猛獰笑道:“送死!你說得好聽,到底是誰送死?”

雙手揮動更急,十六具革囊旋轉也加速,每個人在強永猛的內力支持下,舞得虎虎生風,群俠所感受的壓力也愈形加重。

張長傑急道:“燕賢侄,你得趕緊想個辦法製止這批小孩子,否則我們都將被困死在中間了。”

燕青道:“隻有用暗器了。”

雙手連揚,發出一連串的燕尾鏢。

東門雲娘與李靈鳳的銀針也連連發出。

燕尾鏢勁力根本不夠,碰上革囊,就紛紛落地。

東門雲娘的銀針倒是頗具功效,射目穿穴,配合李靈鳳的銀針,差不多將十六名少年全都擊中了。

可是那十六人在強永猛的勁力推送下,完全身不由己,有的要穴中針,已經死去了,在勁力的支持下,成了一具行屍,攻勢仍然不輟,反而更形加強,因為他們失去生命與知覺後,本身的抗力也失去了,更易操縱。

燕青朝普度佛巴爾赫勒道:“佛爺,該你施展了。”

巴爾赫勒撩開外衣,脫手拋出一串金光,呼呼一陣飛轉,十六名少年男女個個腰斬成為兩截,屍橫就地。

金光回到他的手中,卻是兩枚如同飯碗大的金鈸。

強永猛不禁色變道:“好家夥,原來你還留著一手。”

巴爾赫勒道:“這是我專練的兩麵小飛鈸,原來是準備必要時用來對付你的,現在亮了出來,便宜你了。”

強永猛冷笑一聲道:“好算計,假如你趁我不防,偷偷來上一下,倒是蠻厲害的,一亮了相就形同廢物了。”

燕青微微一笑道:“這已經夠了,我們的目的在殺死你,雖然準備了許多方法,並不一定全部都有效,普度佛備用的兩片金鈸隻是為了消滅你的爪牙,達到這個目的,就是發揮了功效了,我們自然還有別的方法對付你。”

強永猛冷冷笑道:“笑話,齊天教中有的是人手,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多少絕招能應付的!”

燕青笑著用手一指道:“你看看還有幾個肯為你賣命的人,強永猛,你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強永猛回頭一看,隻有徐中行還站在一邊,其餘的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不禁詫然問道:

“人呢?”

徐中行黯然道:“走了!都走了!”

強永猛叫道:“什麼時候走的?”

徐中行道:“教祖驅策十八名血滴子圍攻的時候。”

強永猛怒吼道:“這批混賬東西,你為什麼不阻止?”

徐中行一歎道:“是屬下比手勢叫他們走的。”

強永猛一愕道:“你叫他們走的?”

徐中行道:“是的!教祖驅策十八名血滴子送死時,屬下知道大勢已去,所以才叫他們離開的。”

強永猛臉一變,臉上的肌肉也不住在牽動著,沉聲道:“你倒是很會看風使舵,你知道我大勢已去了?”

徐中行黯然道:“教祖雖然武功蓋世,可是從不顧那十八名孩子的生死這一點來看,教祖對人隻有利用,全無恩惜之情,人心已失,想建立一個威震天下的大幫派是永無可能的了,屬下不忍心再看那批人送死……”

強永猛的喉頭發出一聲厲笑,其聲調之恐怖,使得每一個人都毛發逆豎,不寒而栗,這是一種極度悲憤的笑,像猛獸在臨危時所發出的淒厲慘嗥。

笑了一陣子,他才以冷森森的口吻道:“做得好,我之有今日眾叛親離,完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倒是怪不得你,隻是徐中行,我忍不住想問你一聲,你為何不走?”

徐中行道:“屬下受恩深重,願以一死報效教祖。”

強永猛冷冷地道:“我對你沒有什麼恩惠呀!”

徐中行道:“士為知己者死,教祖臨危受重,降黜白少夫而提拔屬下,這份知遇之恩,乃使屬下刻骨銘心。”

強永猛冷笑道:“臨危才受重,不是太遲了嗎?以前我不是虧待你太多了嗎?”

徐中行道:“屬下怎敢這樣想,以前教祖手下有的是人才,輪不到屬下出頭,教祖提拔屬下時,本教高於屬下的也還多得很,教祖獨對屬下青睞有加,屬下焉敢負恩。”

強永猛道:“你在這兒又能幫我多少忙呢?”

徐中行道:“屬下自知駑鈍之才,不足以寄大任,惟拚將一腔熱血,粉身碎骨,為教祖效死。”

強永猛冷冷地道:“你若是粉身碎骨,對我就毫無用處了,如果你真心要幫我的忙,隻有一個方法。”

徐中行道:“屬下知道,屬下已經準備好了。”

說完張口一噴,吐出一團鮮血,夾著一塊紅色的肉團,那是他的舌頭,這惟一對強永猛效忠的漢子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留下一具完整的軀體,來供作最後的一用。

徐中行的身子還維持直立的姿勢不倒下來。

舌根連心,嚼舌自盡是最痛苦的求死方法,可是在這忠義漢子的臉上卻充滿了一片平靜,仿佛這種死亡是他心中所追求的理想歸宿,使得群俠又不禁肅然起敬!

忽而強永猛又發出一陣厲聲的長笑,這次的笑聲中卻充滿了蒼涼的意味與寂寞、孤獨的感覺!

而且大家都看到強永猛的眼中泛起了水光,接著豆粒大的淚珠滾滾而落,還是他第一次為人落淚!

一個頑強不可一世的梟雄,居然會掉下眼淚,倒是頗出人意外的事,使得大家都為之怔住了。

強永猛用他那隻完好的手摸摸眼睛,望著沾手的淚跡,幾乎自己也不太相信,輕輕一摔說道:“我以為我這一生中永不會流淚的,想不到幹涸了四五十年的淚泉,居然還會有古井重波的一天,倒是一個奇跡!”

他的聲音已恢複平靜,燕青心中為之一驚,這是個很危險的征兆,表示他已從激動中平靜下來了,有如一頭負傷困鬥之獸,被逼入圍,當他靜處一隅喘息的時候,並不表示他的鬥誌已懈,相反的他在培植剩餘的戾性與精力,備作最後逞命的一搏。

這一搏不是為求生,也不是為攫食,而是一種戾氣的宣泄,不存僥幸,沒有顧慮,凡是他能毀滅的生命,他絕不放過,他已乖戾煎熬到了忘我的境界中去了。

這種情緒的征兆是別人無法了解的,因為別人很少有這種機會,隻有燕青,當年以黑燕子的身份,匿居山中為盜的時候,閑來以狩獵自娛,每當用暗器擊傷一頭巨獸時,常能接觸到這種狀況。

另一個感到心驚的是哈回回,他出身大漠,當大漠中的巨鷹中箭後,不再揚翅遠逸,反而帶箭在射者的頭上盤旋時,也是一樣的危險。

因此他們倆人對望一眼後,燕青道:“強永猛,有一點是你值得引以為傲的,你的做人尚未完全失敗,至少有兩個人是肯真心為你舍命的,一是花蝶影,一個是徐中行,花蝶影還另有所圖,跟徐中行相比還差了一點……”

強永猛淡淡地道:“是的,花蝶影的死與徐中行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強某一生知已有三個人,一個是花蝶影,一個是你,蝶影是盲目的尊敬我,你是徹底的了解我,但徐中行,卻是在一種崇高的信念下成全我……”

燕青道:“那你該好好利用他的遺體,以不辜負他了。”

強永猛冷笑道:“燕青!這是你最笨的一句話,說出來比放屁還臭,雖然你是擔心我會用他的屍體再向你們攻擊,才故意如此相激,其實你該想想,你們全體的性命加起來,能抵得上一個徐中行,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的!”

燕青一笑道:“我倒不為這擔心,徐中行忠義可風,功力卻不足為論,你利用他也發揮不了多大的威力,隻是我們也不忍心破壞這條血性漢子的遺體,才提醒你一聲。”

強永猛冷笑一聲,不去理他,恭恭敬敬朝徐中行的遺體拜了一拜,然後用雙手拖著放平,鐵掌劃地,刻了一個長方的痕跡,然後一手貼著中心猛力往上一提,居然將長約丈許,寬有四尺的白石地磚,僅借掌心吸力拔了起來。

這一手所顯露的功力,簡直駭人聽聞。

強永猛卻沉聲道:“如果你們要殺我,這是個最好的機會,此刻我全身功力集中在這方石塊上,絕不會抵抗你們的。”

說完以那隻鐵掌隔空吸起徐中行的遺體,慢慢放進坑中,一心一意,全神貫注,對旁人絕不理會。

群俠相顧愕然,大家都知道這的確是個良機,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強永猛置之於死地,可是誰也沒有勇氣出手,這倒不是怕功力不及而自己引禍,而是他們的俠義心腸,做不出這種陷人於危的事。

金龍佛薩達輕聲一歎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僧家甘冒不義之名,除此巨孽。”

說完走到強永猛身前,一掌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