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張玉,我是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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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是我四歲的時候。
村裏的一群人圍著一起聊天,當我路過時,他們便指著我竊竊私語。
我看到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目光掃到我一次就嬉笑著一次。
我不懂,為什麼其他孩子路過時,他們都不會指著他笑,偏偏是我。
“你叫什麼名字?”等我走近了,隔壁的嬸嬸攔住了我,她笑著問我。
我說我叫賤丫頭。
賤丫頭是我爹娘給我取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她。
但嬸嬸聽到我的話,卻扭頭和旁邊的嬸嬸仰頭大笑了起來,我仰頭望著她們,因為個矮,看到了她們張開的大嘴,黃黃的牙齒和紅紅的肉。
我不懂,我說錯了什麼?嬸嬸們為什麼要笑。
“不、你不叫賤丫頭。”笑夠了,隔壁嬸嬸終於重新看向我了。
“那我應該叫什麼?”我天真地問。
“野種。”嬸嬸說:“你應該叫野種。”
野種?我沉默地站著。
嬸嬸從手臂上挎著籃子裏,拿出了一塊糖餅,朝我晃了晃。
我沒吃過糖餅,但是我見過弟弟吃,我望著嬸嬸遞過來糖餅,咽了咽口水。
我猶豫地伸出手,眼看著就要碰到那塊糖餅時,嬸嬸撤回了手。
“唉~”她的嗓門很大,揚著聲說:“想吃嗎?”
“想。”我弱弱地點頭,渴望地盯著那塊糖餅。
她問:“誰想吃?”
我說:“我想吃。”
“你是誰?”
“野丫頭。”我的小手停在半空中,攤著手心。
“不,不對。”嬸嬸朝我搖頭,站在她旁邊的大人們都笑得前仰後合。
其中有人說了聲:“野種。”
我反應了過來,我懵懵懂懂地說:“野種想吃。”
他們笑得更大聲了,我看到嬸嬸把糖餅又往我的位置移了移。
我盯著那塊糖餅,舔了舔舌頭,我想到弟弟吃糖餅高興滿足的樣子,我太想吃了,我覺得好香啊,於是我大著膽子大喊:“我是野種。”
“野種想吃糖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隨著我的聲音,所有人都發出了響亮的笑聲,張著他們大大的、醜醜的嘴。
嬸嬸終於把糖餅送給了我。
我倆隻手捧著糖餅離開了他們,糖餅好白啊,和天上的雲一樣白,而捧著它的我,手卻髒髒的,像灶坑裏的灰。
我看到了遠處有一棵大樹,我小跑著跑了過去,躲在了大樹背後。
我舍不得吃它,我望了它好一會兒,弟弟說糖餅可好吃了,到底有多好吃,我終於忍不住了,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捧向嘴巴,伸出了我的舌頭。
舔到了澀澀的泥巴味。
“賤丫頭!你去拿哪偷的糖餅!”是弟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他搶走了我的糖餅。
“我要告訴娘,讓她打死你。”他嘟囔著說。
“是嬸嬸給我的,還給我。”我害怕娘打我,但是我太想吃了,我大聲說:“我沒偷!我沒偷!”
“就偷就偷!就是你偷的,你還抵賴!”弟弟朝我吐著舌頭扮鬼臉,“略略略!賤丫頭!我要去告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