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因素與結構
1.因素如花,結構如樹
在我看來,結構首先是一個普遍存在。什麼是普遍存在,普遍存在的意思就是說,世界萬物在它不同的層麵,不同的建成方式上,都可以被稱之為是一個結構。宇宙是一個結構;人體是一個結構;原子也是一個結構。這說的是大到宏觀,小到微觀,結構無所不在。或者換一個角度說,凡能分解的,都屬於結構形態。水能分解H2O,證明水是一個結構;空氣可以分解,空氣中有氫氣,有氧氣,還有氮氣,以及其他成份,證明空氣是個結構。按照毛澤東的觀點,事物可以無限地分下去,那麼,分的結果,隻是使結構的組成形式發生變化,而不能結束結構的存在。但這隻是一種可能。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事物不能無限製地分下去,分到最後還存在的部分,就是最為單一的因素了。最為單一的因素,也可以看作結構,但它屬於特殊結構。聽起來有點詭辯了。也可以換一個說法,即不能再分的因素必與它物共生,它的存在方式,也應該是結構方式。而且就人可以感知的世界而言,其一切感覺對象無一例外,都屬於結構形態,天是結構,地是結構,山是結構,樹是結構,動物是結構,植物是結構,語言是結構,聲音是結構,戲曲是結構,電影是結構,凡能感覺到的,都屬於結構形態。因此,認識結構,是人類求“真”的一個極為重要的途徑。這裏的表述,隻是要說明第一個問題,結構的普遍性存在。結構是普遍存在的,但它的存在前提,卻離不開因素,沒有因素,便沒有結構,雖然在一定條件下,因素與結構可以相互轉換。磚是一個結構,牆也是一個結構,但磚對於牆而言,又成為因素,這是一種轉換。森林是一個結構,樹對於森林而言,可以看作是一種因素,但樹本身又是一種結構。這就是結構與因素的兩重性征,或者說,既有結構,必有因素,反之,既有因素,必有結構。而且因素是十分重要的。雖然單個因素方麵的問題,也許足以起決定性的作用,但因素的優劣,會影響全局。軍隊,不能隻靠先進武器,但先進武器無疑是重要的。清軍與英國軍隊作戰,別的不說,火炮先就不行,人家的炮發射距離10公裏,你的炮隻能打5公裏。那麼,當人家的軍艦停在6公裏處時,你就傻了。因為你這個距離,人家打你,如探囊取物,而你打人家,卻是白廢彈藥與氣力。雖然這隻是一個因素,但這一個因素,就足以置作戰軍於死地。重要因素未可輕視。比如作家的寫作技巧,雖然隻是個技巧,確又缺它不可。沒有技巧的作家,可以寫文章,但絕對寫不出好文章,可以寫小說,絕對寫不出好小說。一些作家,寫了一輩子,還是那種爛文字,生前讀了就要鬱悶,到了那邊再看依然歎氣。因素重要,結構顯然更其重要。因素性問題,解決起來相對容易,一個人患了感冒,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隻把它看成一個因素——他隻是感冒了。感冒事小,引起並發症,事就大了。醫生最棘手的,就是並發症,因這感冒引起肺炎了,事情開始嚴肅。藥效不佳,又引起腎炎了,問題更嚴重了。因為腎的問題,血壓又高了,問題進一步複雜,成結構性病狀了。一棵老樹,一個枝杈死了,死就死吧,砍它下來,還是鬱鬱蔥蔥。同樣一棵老樹,葉也黃了,枝也枯了,幹也傷了,根也爛了。雖然葉已黃了還不致全黃,枝已枯了,又沒全枯,幹受傷了也沒有全傷,根雖爛了更沒全爛,但那樹一大半是沒有救的了。一棟房子,單一的問題,雖然這問題很大,解決不難。窗子壞了就換窗,檁條壞了就換檁,有時看上去,岌岌可危,但修救及時,還可以久住。但如果這房子的毛病不是因素性的,而是結構性的,那就麻煩了,最好是推倒重來,以避免造成更大的傷害。
2.千差萬別的結構類型
結構雖然是一個普遍存在,但結構與結構間又有著千差萬別的不同。縱向看結構,有母結構與子結構之分,或者如上節所說的,在這個層麵,結構便可以稱為因素,在另一個層麵,因素又可以理解為結構。這個不再說它。橫向看結構,結構與結構之間的差異,同樣值得重視,或者說,更加需要重視。不同模式的結構代表的正是事物的性質。動物是一種結構模式,植物是另一種結構模式,二者顯然不能混為一談。動物中有哺乳動物,也有腔腸動物。哺乳運動是一種結構,腔腸動物是另一種結構,二者同樣不能混為一談。結構的分類,是一個沒有窮盡的研究對象,為著理解的方便,可以人為地分為以下六種基本類型。(1)可知結構與不可知結構結構的可知性正如世界的可知性。從整體大結局上看,它是不可知的,人類最終也不能窮盡一切事物——一切盡知,因為一切盡知的時刻,必是世界的靜止時刻,而絕對的靜止就等於死亡。世界滅亡之日即等於人類盡知之時。這個命題可以成立嗎?顯然不能。但從過程上看,世界又是可知的,雖不能盡知,卻能不斷提高人類的認識水平。釋迦牟尼之前,人類不知佛教;畢升之前,人類不知活字印刷;瓦特之前,人類不知道蒸汽機;程長庚之前,人類不知京劇;笛卡爾之前,人類沒有“我思,故我在”的哲學觀念。原本沒有的,後來有了——就是知識的發展。現在沒有的,將來也會有,而且這種過程是無窮盡的——如果這宇宙不徹底滅絕的話。宇宙滅絕了,可知終結了,再認識宇宙,且待重新開始——誰知道那後麵的宇宙會是怎樣呢?可知結構是個相對的概念,而不知結構是個絕對的概念。但這也是在一定意義上講才是正確的。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可知結構是一個絕對的概念,而不可知結構則是個相對的概念。因為可知的範圍是相對的,其結構及其追求本身都是絕對的。不可知結構雖然是絕對的,但作為對象而言又是相對的。從結構的可知角度看,可以說,凡科學認定的都是可知的,或者說是已知的,凡有可能被科學認定的,都是潛在可知的,或者說是在知的。人類認證了金剛石的結構,便有了人造金鋼石,人類認證了心髒的結構,才有了人工心髒,人類認識了房屋的結構,才能夠建造房屋。從結果的不可知角度看:第一,人力所不能達到的區域,為不可知區域。這樣的區域,有些是可能推測的,例如黑洞,邏輯推導它應該存在,從現在的一些最新觀測看,它確實存在。但黑洞究竟如何,不過是推測麵臨證實而已。有些則連推測都不太可能,隻是存在各樣的猜想。比如外星人。究竟有沒有外星人,外星人可能是什麼樣子,因為全無實證,但是可以猜想。猜想不是瞎想,它也有一定的邏輯前提。猜想都不可以的,就是完全不可知了。第二,世界總在變化,對於變化的未來,永遠不能全知。不能全知,即不可知。第三,對書籍的結構,例如人腦,人腦的結構是明確的,但它的活動機製是不明確的,這叫做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從本質上看,等於未知。不知的結構還很多,地球是一個結構,太陽係是一個結構,銀河係還是一個結構,既為結構,在這結構中的萬事萬物都應該具有內在關係。然而,我們還弄不清這些內在關係,究竟是一些怎樣的關係。而對這些關係的探討過程,雖然是有跡可尋的,卻又是無窮無盡的。有跡可尋說明人類的探索大有可為,無窮無盡,說明人類的探索將未有窮期。(2)主觀結構與客觀結構客觀結構包括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客觀結構既包括可知結構又包括不可知結構,在這個意義上,客觀結構即等同於客觀世界。第二層含義,客觀結構屬於研究領域的對象結構。人類對金鋼石的結構認識,為主觀結構,金鋼石本身的結構就是客觀結構。主觀結構與客觀結構具有同一性,又有差異性。因為有同一性,所以當人類認識了金鋼石的結構的時候,就可以合成人造金鋼石,因為有差異性,所以人造金鋼石無論在硬度和光潔度方麵又都遠遜於天然金鋼石。也不僅金鋼石而已。人造棉,雖類似棉布,還不是棉布,還與天然棉有差別。人造肉,雖近似肉又不是肉,它與天然肉有差異。人造衛星,不是真正的衛星,雖然它對人類文明更其有用,但二者有本質性差異。主觀結構可以接近客觀結構,這種接近就是科學的勝利。但主觀結構就整體上看,永遠不能等同於客觀結構,這就是科學的有限。客觀結構,是無法選擇的,天然如此,神鬼難怪。主觀結構是有選擇的,根據研究的需要,進行自覺選擇。為著這需要,有些客觀內容,可以忽略不計,有些內容則隻是作為研究的前提,雖然它們在客觀結構中卻隻是其有機構成的一部分,原本無法拆解,也無可拆解的。牛頓力學,不需要把時間當作一個參數,所以在牛頓力學中,時間是絕對的,空間也是絕對的。到了愛因斯坦時代,相對論必須把時間考慮進去,它不再隻是一個前提,而成為相對論結構的一部分。牛頓的時間是不變的,而愛因斯坦的時間是可變的。而客觀結構的實際情況是:不論你是什麼時代,時間都是該結構的組成部分。但因為牛頓的主觀結構,不采用時間這個角色,所以在牛頓的主觀結構中,就沒有時間的地位了。人的主觀結構,總是有限的,總是選擇性的。所區別的,隻是這種選擇,適應不適應研究對象的需要。適應,雖有差異,可以不計,不適應,則這結構還要再進行新的調整或組合。比如,我們要找一個人才,德才兼備。德才兼備是一個結構。又講德、智、體全麵發展,德、智、體還是一個結構。後來反添上一個美字,雖一字之別,又構成新的結構。顯然,這三種結構其實是不一樣的,這三種類型都可以看作是主觀選擇。這種主觀選擇實際上與客觀結構本身有差異,但對於特定應用範圍而言,也許第一種選擇就夠了,也許加上第二種選擇才夠用,也許還應該擴展到第三種選擇才可以。但還有心理因素呢?人類過去對人的心理缺乏認識,所以在主體結構就沒有這一項。現在對心理因素的重要性有了認識,這一項就不能沒有了。這是人類認識的進步,結果也會為主觀結構的設計帶來新的改變,甚至是結構性質變。(3)理想結構與現實結構就人的創造與目標而言,既包括理想結構也包括現實結構。理想結構是人類對未來的理想與追求。恩格斯在描述消除社會分工時,舉了推小車與工程師的例子。勞動分工時代,推小車的很難成為工程師,但分工消除之後,推小車的人放下小車就可以做工程師,而工程師也可以去推小車。這雖然隻是個比喻,卻又是一種理想。畢竟無論中國還是美國,離這樣的目標都非常遙遠。又如交通係統。北京的交通係統,目標是要坐車易,行車易,管理易,無論坐車,開車還是管理,都要做到快捷,便當,而且把汙染降到最低限度。這也是一個目標,最理想的目標,是坐公交車無須等車,或等車不超過5分鍾,交通線沒有堵車,堵車不超過2秒鍾,汽車尾氣不再造成汙染,汙染程度等於零。這又是一個理想了,這個理想能否達到,至少在現在的結構狀態下,怕是一個很難達到的目標。雖然是一個很難達到的目標,但不能沒有理想。就像沒有飛機之前,人類也曾想過飛翔,但那理想太難了。然而“世上無難事,隻怕心不專”。現在飛翔也不再是夢,人類不但已經可以在地球範圍內自由飛行,還可以乘坐飛船,衝出地球,登上月球,遨遊太空。理想是完美的,現實總是有缺陷的。就如同理想中的人可以是完美的,而現實中的人總是有缺陷的一樣。但理想的完美,隻是想象的完美,所謂盡善盡美,是永遠無法達到的境界。但隨著結構的不斷調整,升級,離既定目標可能會越來越近。但新的目標也會隨之出現,好像人類未登月球時,目標就是月球,登上月球,又把目標定在了火星上,到達火星之後,又產生新的想法。結構處在不斷的發展過程中,現實結構越發升華完善,理想結構越是精美遠大。(4)動態結構與靜態結構現實結構都是動態的,但動中有靜,正如人——不管什麼人,總是在變化,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甚至九點之我已非八點之我,甚至此瞬時之我已非彼一瞬時之我。這就是“動”。然而動中有靜,雖然今日之我雖非昨日之我,畢竟,我還是我,而且一般情況下,動態之動並非馬上造成質性改變,更非隨時造成質性改變。兩個老朋友,三年沒見麵,一見麵,覺得對方沒什麼變化,還和三年前一樣。和三年前一樣,怎麼可能呢?但大體情況不差,則是可能的。一個運動員,1998年100米跑出10秒的好成績,2000年還能跑出10秒的好成績,我們就說他能力沒變,那速度正和往日一樣。變其實是變的,但結果相同,說他沒變。也通。動是絕對的,但怎麼動是相對的;靜是相對的,但相對於特定的目標與要求而言,也隻是相對穩定的。科學研究,慣常采取的方式是靜態的方式,通過靜態分析達到認識動態的目的,靜中覷動,當然也有用動態的方式研究動態問題的,那方法就更與研究對象相一致了。(5)特殊的結構解釋:混沌、秩序及其他如果把宇宙看成一個大結構,那麼,在這樣的大結構中,必有特殊的結構存在,如前所言,黑洞就是特殊的結構形態。特殊的結構形態,肯定不止於黑洞一種,而且也不止於二種三種,或者數種,因為人類不可能對世界盡知,所以究竟有多少種,那隻有騎驢看戲本——走著瞧了。但就現代的研究水平而言,有兩種特殊形態值得特別關注。一是混沌。世界出於混沌,宇宙大爆炸初期,首先經曆的便是混沌狀態。中國人古有混沌概念,但與現代的概念其實有別。混沌狀態,不但表現在宇宙大爆炸初期一個領域。實際上,許多人類未曾能夠認識的結構形態,都可以稱之為混沌狀態。混沌,一方麵,可以是未知的,因為知而混沌;另一方麵,又可以是本性的,性本如此,你認識它也混沌,不認識它也混沌。就第二種狀態講,混沌的對立麵是秩序。結構表現是秩序的,但也不見得全是如此,量子力學中的測不準原理,就代表了一種非秩序狀態。混沌與秩序,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結構形態,既在秩序,也要混沌。於是聯想到對稱。對稱是現代物理學的重要內容之一。有對稱當然就該有不對稱,但對稱是一個法則。它不但是物理學的一個法則,還應該成為結構的一個法則。結構應該是對稱的,甚至相當多的結構應該具有對稱性。你取得的成績越大,未開發空間就暴露出來越多,這是一種對稱;你犯的錯誤越大,後來的補救越難,這也是一種對稱;一個社會,畸形的發展,必帶來畸形的機會,這還是一種對稱。民主國家,並非沒有矛盾,民主的妙處就在於可以自行消除這些矛盾,所以它屬於穩定性對稱。而專製國家,因為你專製,就會矛盾難於解決,它的表現方式將也是非正常狀態的。先前說,有什麼樣的臣民就有什麼樣的皇帝,現在看,有什麼樣的罪孽,就會有什麼樣的報應。
3.結構分析的意義與價值
結構分析,雖然比之其他傳統方法更能貼近事物固有的狀態,或者說,更接近於事物的本來屬性。特別是相對於一些特別複雜的對象而言,結構分析的優勢更為明顯。以人為例,人的本質到底是什麼?曆史上也曾爭論多多。但人是一個結構,不僅單個的人是一個結構,整體的人也是一個結構,而且屬於開放性結構。為人定義,先要看前提是什麼,即在什麼前提下為人定義:從法律的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犯罪嫌疑人和非犯罪嫌疑人;從醫學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健康人和病人;從生命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活人和死人;人種族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黑種人,黃種人和白種人;從國別的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本國人和外國人;從社會學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自然人和社會人;從性別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男人和女人;從年齡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從教育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文化人和非文化人;從智力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智力超常人(天才)和智力低下人(白癡);從管理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管理人和被管理人;從演藝角度分析:人可以分為表演人和觀賞人。如此等等,一言難盡。而這一切,都構成人的結構的各個側麵。隻講一個側麵,或者隻講兩個側麵,三個側麵,就不能完整反映人的存在狀態。存在狀態尚且不能反映,本質二字,無從談起。這規則表現在文學創作上,就有一個描寫深度問題。人是多層麵的,把人的多層麵寫得單薄,就成淺了。寫淺卻不知其淺,還要把這淺類型化、極端化,就成了臉譜了。臉譜化的人,要好就全好,高、大、全,一點毛病全無;要壞全壞,頭上打一下,腳下都肮髒,壞到底了。要殺敵,那麼成了趙子龍——渾身是膽,要麼膽小如鼠,看見風中的樹葉都嚇一溜跟頭。這樣的寫法,在有的作品中,也許是可以的,如喜劇小品,因為他表現的就是這一點,一麵,一節、一事。但真的喜劇,也要有多麵性,《堂?吉訶德》就是喜劇中的經典之作,那裏麵並非隻是淺薄,諷刺與愚昧,還有悲情、剛烈與英雄。單麵人的創作未必全是失敗者,但多麵性的創作,顯然更易成功。明代太監劉瑾是個大壞蛋,寫劉瑾的書很少有成功的,但京戲《法門寺》就寫得成功。因為他不僅寫了劉瑾的驕橫,也寫了他的人情世故,不僅寫了他的權勢,尤其寫了他的通融,不但寫了他的對上趨炎附勢,尤其寫了他對下的喜怒無常,不但寫了他和賈桂的主仆分別,而且寫了他們關係的不同尋常,不但寫了他草菅人命的一貫作風,而且寫了他也有良心發現的某種時刻。如此七寫八寫,把個劉瑾寫成了藝壇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物”。傳統文學經典中的成功人物,幾乎都是複雜的。現代先鋒作品中的人物,已經不再強調這一點。然而,那情那景,甚至還要複雜,隻不過乃是一種無理念的複雜,無懸念的複雜。或者多理念的複雜,多懸念的複雜。結構性複雜或反結構性複雜,人物性複雜或非人物複雜。舉例而言,人物的複雜,因為它一方麵有些讓人看不懂,一方麵卻讓人更耐看。隻是看不懂的現代後現代作品,徒有虛名而已,更耐看的現代後現代作品,才是真正有代表性作品。原因之一就是它複雜,也許就是結構性複雜或反結構性複雜,而反結構性複雜,其實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結構表現,隻不過是非常態的特殊表現。表演藝術也是如此。它不是由一個方麵組成的,一個歌唱演員,隻是嗓子好,還不夠,那是基礎;連嗓子都“沒有”,沒法唱了。有嗓音還要有技巧,有技巧還要有修善。此外,還要有“形象”,不是說非長一副美人胚子才能成為歌唱家,但至少不能令人一見就覺得麻煩,鬧得慌,吃不消,那就別唱了。總而言之,是需要一個結構性的條件才可以作演員,作好演員。中國京劇最富盛名的人物,當屬“四大名旦”。“四大名旦”是怎麼出來的,當時的組織者,也列出一定條件,給“四方名旦”打分。綜合標準,梅蘭芳先生名第一,可以說,唱、念、做、打,樣樣一流。單以唱論,程硯秋先生居第一位,也是沒有比的。武功尚小雲最強,扮相是荀慧生先生最好。分題而論,四大名旦雖各有擅長,都是那時代中國藝壇超一流人物。由此聯想到知識結構。知識結構千差萬別,如果隻有一種結構,那就壞了。“八股文”也算一個結構,但是它僵化了,僵化的結構不是因人而異,而是刖足適履。其結果,是造成了許多諸如王玉輝、範進、孔乙己那樣的文化悲劇。知識結構因人而異,因專業而異,因職業而異。歐洲科學家朗道,分析物理學家的知識構成,認為頭腦敏銳、知識基礎紮實是兩個基礎的方麵。因兩方麵的優劣構成不同的知識類型,理想的類型,是基礎紮實,頭腦敏銳。如果用圖畫來表示,就是一個三角形。三角形的尖端代表敏銳的頭腦,底線代表紮實的基礎。次一等的是頭腦敏銳,基礎紮實為正三角形,二等的頭腦敏銳但基礎薄弱,其圖形為棱形。三等的是頭腦遲鈍,但基礎紮實,狀如兩個三角形的對接。末等的當然是最不好的,不但頭腦遲鈍,而且基礎薄弱,其圖形表示,乃是一個側三角形。當然,人的知識結構不止於這四種類型,但這四種類型很有代表性。聯想到中國大陸現在正在提倡的素質教育,應該說,朗道先生的意見很有遠見,很值得參考。現代高等教育,學生應有比較充分的選擇餘地。高校中設必修課、選修課,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一位工科學生,將來的誌向與美學關係密切,他就可以多學幾門有關美學和應用美學的課程。另一位學生,他的未來誌向與美學關係無多,但為了提高素質,也可以選一些一般性的美學課程。第三位學生他以後的誌向是與寫作有關的,那麼,這類的課就該多選。第四位學生,其以後的發展與寫作直接關係很少,那麼,寫作能力高低對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影響,學得太多,等於浪費。學生有選課的自由,又有要求學校開新課的自由。我在一個資料上看到,美國的一些大學,隻要有5名學生聯名要求開一門新課,學校就有義務滿足他們的要求。但我們中國大陸現在做不到這一點,起碼多數學校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這裏常常是有什麼和尚念什麼經,他隻會念《金剛經》,您想聽《華嚴經》,對不起,人家不會。所謂“有什麼米熬什麼粥”,粥都熬不好,您還想吃饅頭,沒有,想吃米飯,沒有,想吃肯德基,沒有。中國大陸的大學收費,急速提高、一麵擴招學生,一麵提高收費標準。學費標準太高,與世界潮流不合,而且有害於人才的培養,也不合公平本義。這個且不說,你收費高,教育質量也得高。你收的費和清華大學差不多,學生要聽清華標準的課,你能不能開出來?如果開不出來,學生有權要求你退回部分學費嗎?中國現在存在的問題很多,隻要沒人提起,他正好一眼睜,一眼閉,悠閑自在,好像沒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