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到子時,遠處的寺廟傳出敲鍾的聲音,古樸的鍾聲朝四周蕩漾而去,整個蘄州開始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一路綿延不絕,聲音疊加在一起足以響徹雲霄。
其他人吃完團圓飯後便聚在一起嘮家常,準備守歲,迎來新春。
也不知道秦鈺他們哪來這麼好的精神,已經過了子時還是一副亢奮的樣子,秦鈺同錢玉、康平還有淩盛錦四個人圍在火爐前打葉子戲。
原本秦鈺拉著錢玉組隊,說是撮合康平和淩盛錦,看了眼康平後,錢玉表示沒有異議,康平一個女孩子,總是黏著他,隻會影響她的風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康平好像真的放下淩盛錦了,隻是把目標轉到了他這裏。
錢玉自知自己和康平從來不是一條路上的,康平可以不小心走錯路,但他不能看著她一直錯下去。
康平看見錢玉身邊一臉得意的秦鈺,氣得牙癢癢,再看死氣沉沉的淩盛錦,她就知道自己別想贏了。
果然,淩盛錦完全沒有心思玩,他的三魂七魄早在隋若棠被揭露是北羌細作的時候碎掉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不行。”康平把牌丟在桌上,可憐兮兮地扯著錢玉的衣袖,“一晚上了我就沒贏過一局,換我跟你玩,好不好?”
其實康平也不是那麼在意輸贏,她就是看不慣秦鈺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錢玉愣了一下,撇過頭,不敢再看康平濕漉漉的眼睛,“好吧。”他大概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容易心軟,不然當時在延川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看到康平無助的眼神而選擇幫助對方。
對於盟友的叛變,秦鈺隻是撇撇嘴,“錢串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色輕友了?”
換來錢玉一記眼刀後,秦鈺默默地選擇了閉嘴。
可是和淩盛錦組隊後,秦鈺的火氣是噌噌往上漲,他親切地搭過淩盛錦的肩,決定和他友好交流一下,“淩少將軍,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鬼樣子,有必要嗎?”
淩盛錦是少將軍,親叔叔又是大將軍,哪怕他識人不清,喜歡上了北羌的細作,軍營裏也沒有人敢說他半句不是,而淩正遠自己不太懂男女之間的那些事,也不知道怎麼去寬慰淩盛錦。
於是淩盛錦就陷入了痛苦的自我掙紮當中,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自我厭棄和悔恨中浮沉,再也不是從前那位壯誌淩雲的少年英雄,不僅對未來感到茫然,更是生起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秦鈺大抵是這段時間第一個直白跟他提起隋若棠的人,淩盛錦空洞的眼神落在秦鈺的臉上,嘴唇微微翕動,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他把牌放在桌上,準備起身,“你們玩吧。”他的聲音同他的人一般憔悴,要是光聽這喑啞的聲音,指不定還會以為是過了耄耋之年的老人。
秦鈺一把抓住淩盛錦的手腕,“你逃什麼?坐下讓我們好好聊聊。”
換作平時,秦鈺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但今天他看著淩盛錦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覺得有些礙眼。
淩盛錦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手,可是秦鈺抓得用力,他竟是掙脫不了半分。
“放手。”淩盛錦皺起眉頭,不想同秦鈺糾纏下去。
秦鈺皮笑肉不笑地將淩盛錦摁回位置,“一直逃避有什麼意思?”完了又使了一個眼色給錢玉,“去看看還有沒有酒,拿幾瓶來我們和淩少將軍好好喝喝。”
康平索性把場子讓給他們,去把全盒拿來抱在了懷裏,挑著裏麵的瓜子蜜餞吃著當個看客。
錢玉把酒拿來,將桌上的葉子牌收起放到一邊,秦鈺把一瓶酒拆去封紙,推到淩盛錦麵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木桌,挑著眉道,“說吧。”
淩盛錦將視線從木桌上移到半開的窗戶,沒有吐露心聲的意思,或者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也許他內心是渴望傾訴的,但卻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