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隱退,烏雲漫天,間或出現雷光電蛇,雷聲陣陣。忽而北風卷起,呼嘯而來,琅琊群峰外圍的枯樹林被風猛烈地抽打著,枝椏間摩擦碰撞,發出“彭破彭波”的密密麻麻的雜響。
“轟!”雷聲猛然炸開,雷光下的枯樹林被嚇得麵色蒼白,幹枯的枝椏如無數索魂的鬼爪在風中狂舞著。
報曉鳥第三次鳴叫,時間已到了七點,天空理應漏出點太陽光芒,然而周圍仍然如黑夜,竹風在枯木間穿行,身形輕靈。他感受著背上女孩的體溫,奔跑的過程中又時刻小心地避讓著枯樹枝椏,免得枝椏戳到了背上的人兒。
他小心翼翼地,又不減緩自己的速度,玄妙的步法讓他在這亂林當中暢行無阻。可即便如此,十歲的他背著一個和自己相當重量的女孩連續跑三個小時,也會筋疲力盡。
惡虐的氣候讓他不安。天上閃了一道極亮眼的電光,將整片琅琊群峰映成了暗藍色,竹風抬頭望了望天,隻見鋪天的烏雲陰沉沉地壓著林立的山峰,顯得天空都矮了幾分,似乎天是被幾根銀線吊起來的,隻要某根線不小心斷了,天就會塌下來。雷光下竹風的汗水凍結在頎長的眉毛上,他深沉的瞳孔是冷靜的墨色。
終於,他們來到了枯樹林的中心,一棵巨大無比的通天木,五十人合抱般粗細,高逾百丈,甚至超過一些較矮的山峰,葉大如床,不過已經凋落。其實這一片枯樹林,隻有一顆樹,中央的通天木是母體,圍繞母體的小通天樹是由通天木地下龐大的根係破土重生而來,它們的作用是給中央的巨型通天木提供養分。竹風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宏偉的樹木時驚訝的表情和滋生的自己多麼渺小的情感。
相傳通天木可存活百萬年,而至今無人見過,因為十萬年的通天木便可成精,可遁匿於五行之中,非常人可將其尋到。
卻說這嚴冬天氣,雨水是要比冰還要寒冷的,淋上半個鍾頭,不發燒也須感冒上幾天,何況背上的女孩重傷昏迷不醒。竹風向來心細,見天上烏雲密布,一早便折到這通天森林中,尋這通天古木。因這古木腰上有一樹洞,距地丈許,樹身有藤蔓可供攀援而上,這洞便可成為他們倆的避雨之地。其實這洞原是一巨熊的老巢,隻是年前被他爺爺獵殺了。
竹風將女孩靠放在樹洞的角落裏,又將身上唯一一件獸皮衣脫下蓋在她身上。外麵下起了傾盆大雨,冷風呼嘯,隱約可聞樹木枝椏被風雨打斷的開裂聲。
寒氣攜著滾滾濕氣闖進樹洞,竹風將一件棉衣也脫了給女孩蓋上,自己則去另一邊巨熊的寢床,上麵鋪著幾層通天木巨大如床的葉子,躺上去挺柔軟。竹風想了想,又將女孩移到這“寢床”上,自己蜷縮在角落裏怔怔地看著女孩。在這個冷雨滂沱的黑暗中,竟然還有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溫暖的小天地。
漸漸地疲勞上身,昨晚惡夢驚恐,今早又奔走逃亡,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早已超出身體極限了。他想自己辛苦逃亡了三個小時,也不見什麼惡人相追,或許是自己理解錯了白衣女孩的意思,又或許壓根沒人發現他們,是啊,路上一個鬼影都沒有。想到這裏,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難道非要自己被惡人發現才好,那樣豈不是連逃也不用逃了?一個小男孩的天真就是這樣。
忽然一陣冷風從竹風身旁掠過,帶著點雨水的腥味。竹風馬上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奔向女孩。樹洞洞口朝南,北風是吹不進來的。隻有一個可能,有人進來了!
他先確認了女孩沒事,迅速抱起女孩跑了出去,瞬間大雨似瀑布壓在他的頭頂,他彎著腰護住女孩,逆著風向一陣狂奔,回頭一瞥,果見不遠處有一成年男子手持鋼劍追過來,隻是風吹得他步履蹣跚,竟比抱著一個人的竹風還慢上不少。竹風停住仔細一看,原來那人也是個受傷的,鮮血不住地沿著手臂和長劍流下。也不知那些紅色的液體全是血還是因為夾雜著部分雨水。接著,那名男子就無力地倒在了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