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之殤2(3 / 3)

李鴻章望著書房外紛飛的雪花,宋晉這個老東西仗著當年守衛京城外城的功勞,以及辛酉政變中成為慈禧太後的功臣,就盯著馬尾船廠資金問題而對洋務的旗幟性企業進行毀滅性的打擊,居然還說兩次鴉片戰爭結束了,沒有戰爭的大清王朝沒有必要自己造輪船。

這個宋晉簡直是太天真了。洋鬼子是鐵了心要從我大清王朝榨銀子,一次鴉片戰爭打完了,強迫大清帝國簽訂了割地賠款開放通商口岸的不平等條約,將大清帝國白花花的銀子給搬走了。大把的銀子沒有滿足那些紅鼻子藍眼睛的家夥,還要打第二次鴉片戰爭,他們殺了那麼多大清子民,幾個義憤填膺的文人忍不住挽起袖子舉刀剁了幾個囂張的英國老鬼,英法聯軍就長驅直入,先帝鹹豐一路驚嚇跑到了承德。正是那些在帝國眼中讓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洋鬼子,他們用一把瘋狂的大火,使萬園之園的圓明園轉瞬變成了廢墟,隆隆的黑煙讓整個紫禁城在哭泣。宋晉看來是早已把那段觸目驚心的日子拋諸腦後了,想到此,李鴻章決定跟恩師曾國藩商量一下對策。

曾國藩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了,躺在病床上的曾國藩看見李鴻章進了臥室,努力地撐起身子。沒等李鴻章問安說話,曾國藩的臉就跟烏茄子一樣:“我說少荃,你到底搞什麼名堂?幾年前你就說不僅要造兵船,還要造商用輪船,今天你在早朝的時候怎麼宋晉一說,你也就跟著附和?宋晉書生一個,不懂戰艦對大清的重要性,難道你也糊塗了?兵船都不讓造了,你說你造輪船的計劃還能實現嗎?”

“恩師,現在無論是造兵船還是輪船,我們都必須麵臨一個問題,那就是錢,用西方人的說法就是我們沒有雄厚的財力,沒有資本。宋晉今天反對造船看上去是在利用錢這個問題打擊我們的洋務企業,打擊我們的洋務變革,更深層次說是太後利用宋晉來鉗製我們這一批從鎮壓太平軍匪患走過來的湘軍淮軍勢力,擔心我們尾大不掉。雖然今天朝堂上太後收走了宋晉的折子,卻不難看出太後對宋晉這個政變大功臣還是很重視的,如果我早上在朝堂上跟宋晉當庭激辯,恐怕我們之前興辦商業輪船的計劃,就會徹底被太後的帝王鉗製術給扼殺。”李鴻章頓了頓,接著給曾國藩詳細分析大清王朝麵臨的金融危機,“鴉片戰爭之前我們是靠茶葉絲綢出口,洋鬼子是靠鴉片交易走了我們大清國庫裏的銀子,到現在我們依然沒有改變這種被動的貿易局麵。如果說英國人設在印度的鴉片交易公司是為了方便他們交易白銀的話,那麼現在上海灘林立的洋行、銀行、保險公司,已經超過四十家,這些洋鬼子的金融企業將大清王朝的民間資本全部吸納到他們的腰包裏,大清子民到他們那裏去存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吸儲了銀子後的這些洋鬼子利用金融機構拉高了彙率,這背後是洋人對中國貿易的一次有預謀的係統性圍剿。洋人的商船快於中國貿易出口的帆船,中國商人自己運輸出去的茶葉往往是虧本,回國了換銀子卻由於彙率的拉高,換的銀子越來越少,導致這些出口商人跟國內的商行、錢莊形成了貸款呆賬甚至壞賬的緊張局麵。而洋鬼子的金融機構現在是不斷收縮貸款,基本不給國內的商人貸款,即使貸款,利率也高得嚇人,甚至有高達百分之五十的利率。不少商行錢莊為了周轉資金,隻有向外資金融機構高息貸款,商人為了周轉資金也高息貸款,這樣一來國內的錢莊和商人資金鏈斷裂,江浙一帶的茶商不少都破產了,商行錢莊半年之內破產數量超過五十家。”

“恩師,外資金融機構圍剿大清的商人跟錢莊商行,導致我們的出口遭遇係統性的毀滅打擊,可以說破壞了我們固有的出口生態模式。這種模式跟病毒一樣逐漸延伸到我們的種植業、加工業,導致的一個惡果是民生凋敝。而外資產品流入中國後由於他們的交通運輸比我們強,導致我大清進口交易額越來越大,流出去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尤其是鴉片戰爭之後,我們的關稅是跟洋人協商,進口的關稅很低,出口去別的國家收的很高。這樣一來在財政稅收方麵的缺口就越來越大,我們的貿易逆差和財政赤字隻能是越來越大。”李鴻章搖了搖頭,“現在賠款都讓我們喘不過氣來,洋人又通過商業途徑卷走了我們的銀子,你說我們搞洋務產業,銀子從什麼地方來?我知道,洋鬼子現在可是變著法子找我們麻煩。一旦我們的兵船都停下來,真正到了要打仗的時候,我們可能毫無還手之力。那樣我們可能又要賠別人數萬兩銀子,我們的財政可能麵臨破產,我們的朝廷可能麵臨破產。所以我們現在不僅要保住造兵船,還要想辦法改變我們航運落後的局麵,想方設法改變財政危機,渡過金融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