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之殤8(1 / 3)

遊戲規則在慢慢地將時尚的帝國子民逼向殘酷的懸崖。錢莊和外資銀行是有結算周期的,尤其是逢年過節櫃上都是要清賬的,貸款炒股的股民一到節假日之前就要拋售股票,這樣更大地刺激了股民對盈利的欲望,股票上漲得越多越快才能越賺錢。

機會往往都是留給那些善於觀察的人的,1882年10月24日,《申報》開辟了一個新的欄目“平準公司各股份市價”,也就是股票交易行情變化,這個新欄目的背後隱藏著一家圖謀賺更多錢的公司“上海平準股票公司”,注冊資本金十萬兩白銀,公司董事數人,正副執事二人,公司和現在的交易所性質差不多。之前大家炒作股票,交易多在茶館酒肆,上海四馬路和大新街轉角處的惠芳榮樓就是股民經常集中交易的場所,交易起來非常的不方便。現在平準股票公司是提供股票交易的專門平台,對於各種股票市價,每日公決後,即寫出掛水牌.告之於眾,凡在該公司買賣股票,由該公司給予發票,三個月後,憑發票至公司扣還回擁百分之二十。平準股票公司還瞅準了股民透支炒股這項業務,提供股票質押貸款業務,很快在《申報》上的廣告就刊登出來了:今有平準公司可以押銀,則渡過年關價仍複舊,不致受人挾製。不過這項業務有點霸道,“給予收照一紙,以一個月為期,期滿不贖,照市出賣,除去押息,盈虧向原主結算”,平準股票公司怎麼都不虧本,到期不贖回抵押的股票,公司就直接強行按照市價平倉了,扣完了利息之後,平準股票公司還要找抵押人結算。平準股票公司為更多的投機者提供了一個直接的交易平台,也為洋鬼子實施陰謀提供了一個更好的舞台。

瘋狂之後必然是粉身碎骨。

洋鬼子的操縱正在一步一步實現,神話破滅之後就是死亡的恐懼來襲。

拉升之後就要打壓下來,讓股市崩盤成為壓在大清帝國股市上的最後一根稻草。1882年9月2日,英國人美查控製的《申報》發表題為《購買股分亦宜自慎說》的長篇大論唱空大清帝國股市。這份曾經蠱動帝國子民積極炒股的《申報》極盡嘲諷之能事,尖銳指出帝國子民炒股是東施效顰,帝國的股市很快就要完蛋,文章指出:“西人實事求是,欲集一股份,必先度其事之可以有成,業之可以獲利,而後舉行。雖或時事不齊,亦有未盡得法之處,然斷不至全係脫空,一無影響。華人則不然,竟有所創之業一無頭緒,絕少依傍,而預先張大其詞,廣集股本,以為即日可以創成大業,而其實則全屬空談。”《申報》的唱空文章為了徹底地擊垮股市的信心,還進行了一番調查,在文章中舉出了讓帝國股民全都傻眼的證據,在瘋狂的股市中騙子公司大行其道,業績造假造得離譜,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夫招股開礦,未始非生意之一道,乃有假開礦為名。以招股為利。礦苗之旺盛與否猶未可知,而股票已遍行於滬上。指一礦地,延一礦師,烏有子虛,毫無實際,雖甚慧黠,亦多有受其欺而被其害者。卒至一敗塗地,不可收拾,而公司股份之法遂不複行”。

無恥的新聞操縱終於露出了洋鬼子的陰謀嘴臉,打壓股市的目的顯露無遺。當初為了拉升股票,《申報》是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蠱動帝國股民買入股票,並且在文章中點股招商局等股票,現在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抨擊招商局等年年分紅的股票,說什麼西方公司發行股票是“人之集公司也,專誌於公司,其股分亦有漲跌之時,而全以公司之盛衰為轉移。故西人在外,貿易多年,所獲既豐,倦遊而返,則擇公司之穩妥者,購取股分若幹,什襲(重重包裹)珍藏,以為娛老之資。初不聞其互相賣買,即有之,亦不多見也”。在抨擊公司虛假發行、業績造假、無度分紅之後,操縱者將打擊的重心進行了轉移,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衛道士,道貌岸然地教訓起年輕的帝國股民。《購買股分亦宜自慎說》嚴厲地批評帝國股民的無知,甚至將帝國股民炒股當成笑料:“賣買股票,無異乎賣空買空,並不問該公司之美惡及可以獲利與否,但知有一公司新創,糾集股分,則無論何如競往附股……至於該公司之情形若何,則竟有茫然不知者,抑何可笑之甚也。”

麵對新生事物,麵對股市的誘惑,歐美人也經曆過漫長的陣痛,康乾盛世之後的大清宛若一條到處漏水的破船,一直在風雨飄搖中苟且求活,民不聊生。由此可以想見,老百姓對金錢的渴望近乎癡狂,連大清帝國的皇帝都在夢想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大清股民怎麼可能識破洋鬼子操縱股市的陰謀呢?麵對扶搖直上的股價又怎能拒絕誘惑呢?為了明明白白擊碎帝國股民年輕而脆弱的心靈,《申報》通過新聞這把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對股票的漲跌進行了魚鱗刮刑一般地解剖:“一公司甫集,不問其事業成否何如,一鼓作氣,爭投股掛號。俄而號額已滿,欲購不得,則先放盤以求必得。一人增價,步其後者更不乏人。風聲一出,而股票因之而飛漲。還問該公司,則固本(未)曾動手也。其有股份雖已集成,而公司一時未能遽開。或購辦需時,或締造不易,或數月,或年餘,尚無開辦獲利信息,則又深恐該公司之或有不妙,而急欲推而出之,情願減價以售於人。一人減價,則又以為該股分跌矣,遂致減價而亦無人承受。”

嗚呼哀哉。帝國的股市在經受暴風雨一般的拉升與打壓,帝國的金融上空一片黑雲壓城。

“雨之,洋鬼子在低價位買入高價位拋售走人,他們操縱股市搞垮帝國股民的信心,將民間資金深度套牢在股票之中,這僅僅是他們陰謀中的一步棋。地產是他們的另一步棋,莫祥芝丈量土地消息一出來上海地價呼呼上漲,顧林的突然出現讓你一直夢想的地產王國終於有了一個更好的機會實現,倫敦外資一旦進入,你的地產王國就建立起來了,可是顧林腦子壞了,你拉古應春上馬了房地產項目,在多家錢莊拆借了資金,就在這個環節,洋鬼子的第三步棋已經悄然落定,那就是生絲賭局。胡雪岩跟英美商人賭生絲,也在錢莊占用了大量資金,現在上海灘可以說已經沒有現銀了,洋鬼子故意給胡雪岩出高價,並不是馬上就真要接盤胡雪岩手上壓的生絲。你跟胡雪岩看上去沒有關係,事實上顧林的出現已經將你們的命運緊緊地捆綁在一起。”唐廷樞撓了撓頭皮。

目前胡雪岩生絲賭局已經敗相顯露,1882年9月,上海一級生絲價格已高漲至十七先令四便士,而在倫敦交易所的價格僅為十六先令三便士,國內價格反超國際期貨價已經非常的不正常,胡雪岩卻整天拿著歐洲天災的情報資料實行堅壁清野一概收購的策略,殊不知歐洲的生絲獲得豐收,尤其是意大利的生絲奇跡般地在天災年月大獲豐收,盲目豪賭的胡雪岩還被蒙在鼓裏大肆收購,到了1883年8月,胡雪岩前後投入資金超過一千五百萬兩,胡雪岩幾乎將全部身家都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