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楚走在清冷的四馬路上,望著點點燈光,心情冰冷到極點,想想自己的叔叔李鴻章,慈禧太後倚重的中興之臣,一手撐起了大清帝國洋務企業的半壁江山,自己的老爸李翰章從一個小小的代理縣令一直跟隨曾國藩南征北戰,成為湘軍的錢糧大總管,在錢糧鹽方麵永遠是曾國藩最可信賴的人,最後官至湖廣總督、兩廣總督,位極人臣顯赫一時,自己卻沒有獲得父輩們馬上安天下的將帥基因,也沒有繼承父輩們方步間再造乾坤的智慧,李經楚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栽倒在自己叔叔的貼身秘書盛宣懷手上,僅僅因為自己跟袁世凱走得太近,政治株連的可怕在於釜底抽薪。已經沒有機會的李經楚決定挺起胸膛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回到家裏連夜草擬通告,下令將其蘇浙各地的典當和地契全部用來抵償,義善源各地分號加速清理,盡快歸還交通銀行欠款。最後李經楚清理完所有金融資產,依然無法還清債務,隻有將家中的金銀首飾變賣還債。盛宣懷看到自己發跡大靠山李鴻章的侄子、兩廣總督李翰章的兒子李經楚淪落到變賣家當還債的地步,頗有當年胡雪岩敗落的神韻。1911年3月義善源錢莊破產了,兩年之後李經楚上演了胡雪岩一樣的悲劇,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46歲的李經楚孤獨而又寂寞地死去。
盛宣懷突然感到很寂寞,李經楚離開了,梁士飴學著袁世凱回老家釣魚去了,交通銀行的管理權抓到了自己的手上,但各個分行的櫃台前提現的人越來越多,與交通銀行關係密切的寧波幫開辦的四明銀行陷入擠兌風波,上海灘的錢莊破產的越來越多。這種惡劣的擠兌風潮讓盛宣懷回到了1903年那個可怕的春節,日本人帶著陰謀引發了通商銀行的擠兌,如果沒有外務部的幫助,擠兌的風潮會將通商銀行給拖垮,現在大清帝國的金融業已經是狼藉一片,源豐潤錢莊以及旗下企業成為帝國最大的爛賬金融企業集團,破產關門的時候集團倒欠債約有2000萬,其中廣東海關600萬關稅銀子存款成為最大一筆官款爛賬,漢口官款400萬,上海江海關關稅350萬。義善源和源豐潤一樣官款超過千萬兩白銀,這些爛賬根本就沒有辦法收回來了。更為要命的是現在的交通銀行門前已經也是排隊提現的人群,彙豐銀行、費理銀行借給郵傳部五百萬英鎊從比利時人手上回購京漢鐵路,條件是貸款必須通過交通銀行劃撥,交通銀行的資金業務主要是郵傳部把全國鐵路、航運、郵政、電訊的資金業務進行行政劃撥。攝政王為了拯救京城的金融危機,已經將鐵路局的資金劃走了五十萬兩,現在郵傳部已經無可調撥資金,1908年收回京漢鐵路那一年,郵傳部向主管財政的度支部拆借了五百萬兩銀子,說好是七年結清,攝政王載灃得到了絕密消息,美國亞洲艦隊司令頻頻向美國海軍發密電請求增派艦隊,日本的聯合艦隊也在秘密向大清帝國的沿海集結。美國與日本是孫中山革命黨活動頻繁的國家,孫中山甚至和伊藤博文是故交,與美國國會的很多重量級人物也是老朋友,一旦外國艦隊成了孫中山的雇傭軍,後果將不堪設想。大清帝國的海軍在甲午海戰那一年已經被打光,一直忙著修鐵路,海軍已經荒廢,攝政王載灃下定決心重建帝國海軍,需要郵傳部籌集一千萬將度支部的官款還了。現在郵傳部哪裏有錢?一旦交通銀行垮掉,彙豐銀行、費裏銀行一定會通過外交手段找大清帝國還收回京漢鐵路的借款。
攝政王載灃一直提心吊膽,整個春節都沒有過年的氣氛,一直握著兩份來之不易的密電不放,山雨欲來風滿樓,載灃稚嫩的肩膀上猶如千斤重擔。載灃看了看這一份美國亞洲艦隊司令哈伯特發給美國海軍部的密電,哈伯特在密電之中非常嚴肅地提醒美國海軍部:“我希望海軍部注意,中國在不遠的將來將發生嚴重和廣泛騷亂或者革命的可能性……日本已經集結了3萬人的大部隊,一旦大清帝國發生變故,這些日本將士將迅速登陸。”另一份密電是美國駐大清帝國公使嘉樂恒寫給美國國務院的報告,報告中特意強調了日本問題:“毫無疑問,在發生動亂事件中日本是隻能從中獲益的國家,它或者通過動亂獲取利益,或者通過幫助中央政府鎮壓叛亂,從中增強它對北京的影響力。”嘉樂恒對載灃罷黜袁世凱向美國國務院做了陰謀論的判斷,認為日本參與策劃搞垮立憲派的核心人物袁世凱,袁世凱當年攝政朝鮮讓日本人吃了不少苦,從朝鮮回到中國一直在積極地練兵備戰,袁世凱打擊洋務能手盛宣懷,意在將漢陽鐵廠等大型企業收歸北洋,這勢必影響到日本人的利益。日本人必須清除大清朝廷對日本利益具有潛在威脅的人,現在最具抗日實力的袁世凱被趕出權力中樞,革命黨人的成功概率就越大,日本人隻要跟革命黨重複甲午年伊藤博文與革命黨人的合作模式,日本就將成為中國利益的最大占有者。
載灃的手抖得厲害,無論是哈伯特還是嘉樂恒,他們的報告不會是信口雌黃,日本人的三萬大部隊屯兵海上,一旦成為革命黨的雇傭軍,那大清帝國就將麵臨兩個敵人,一個是革命黨,一個是日本人。如果美國的海軍部也要調集戰艦來分一杯羹,到時候大清帝國就麵臨三方作戰,那會是一個悲慘的結局。一大早收到兩廣總督密報,昨天,也就是1911年4月8日黃昏,革命黨人溫生才被孫中山派到廣州暗殺幾次鎮壓廣州起義的水師提督李準,沒想到溫生才不認識李準,錯將廣州將軍孚琦給當場擊斃。1910年革命黨人派出汪精衛刺殺載灃未遂之後,孚琦成為大清帝國被革命黨人刺殺成功的第一高級官員。載灃放下密電,看來美國亞洲艦隊司令哈伯特以及嘉樂恒得到了準確情報,資政院總裁溥倫的分析沒錯,大清帝國的責任內閣一定要盡快成立,國會也不能再拖延了。攝政王載灃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1911年5月8日,攝政王以宣統皇帝的名義發布了一道聖旨:“裁撤舊設內閣及軍機處,實行責任內閣製,新內閣一切官製以《新訂內閣官製》為標準,責任內閣由十三名國務大臣組成:慶親王奕劻為總理大臣,那桐、徐世昌為協理大臣,下設外務部、學部、民政部、度支部、陸軍部、海軍部、法部、農工商部、郵傳部、理藩部十部,以梁敦彥、善耆、載澤、唐景崇、蔭昌、載詢、紹昌、博倫、盛宣懷、壽卷分任各部大臣。”聖旨一發布,各地請願團一片歡呼,可是掌聲還沒有持續三分鍾,一下子又開始亂哄哄的,當請願團的代表看清楚了責任內閣的名單,除了梁敦彥、唐景崇、徐世昌、盛宣懷四個漢人以外,其餘的要麼是皇室貴胄要麼就是滿族八旗,尤其是皇族成員就有八名,典型的皇族內閣。之前就聽聞愛新覺羅成立了秘密的宗社黨,就是要在上議院中占據絕對席位以期把控國會,責任內閣名單的公布無疑將宗社黨完全暴露了。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是千古絕對軍事經典,皇族內閣通過設立軍谘府授予皇族“宗社黨”郡王銜貝勒載濤、貝勒毓朗為軍谘大臣,這意味著太平天國鎮壓之後,帝國軍權紛紛落入地方督撫手上的局麵將結束。麵對革命黨人凶猛的刺殺、武裝起義以及美國、日本屯兵枕戈待旦,載灃要在帝國的黃昏通過名義上民主的責任內閣將軍權收歸愛新覺羅家族,責任內閣之中宗社黨一黨獨大,是真正意義上的黨指揮槍。
在當天下午舉行的責任內閣首次會議上,身為郵傳部大臣的閣員盛宣懷在宗社黨的逼債壓力之下,趕緊行使自己的權力,向內閣會議提交了一份提案:鐵路收歸國有。盛宣懷在提交這一提案之前,度支部大臣載澤已經和盛宣懷私下溝通過,表示會在會議上支持盛宣懷。載澤實際上在1909年擔任海軍大臣,深為資金匱乏撮火,度支部一直以郵傳部沒有歸還借款為由拖欠海軍部的軍費,載澤就一直催著度支部找郵傳部歸還贖回京漢鐵路的借款,但是京漢鐵路忙著應付彙豐銀行與費裏銀行的貸款,根本沒有歸還度支部。袁世凱被逐出朝廷,載澤看準機會向載灃推薦了理財高手盛宣懷,盛宣懷打擊袁世凱的爪牙將交通係統的實權抓到自己手裏還沒有高興幾天,就被載澤給纏住了。交通銀行是不可能挪借出資金還度支部的借款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鐵路統統收歸國有,然後以鐵路作抵押向國外貸款。載澤隻管宗社黨掌控的海軍有錢練兵,鐵路抵押最終還是朝廷的,一聽盛宣懷提出這個生財發展的計策,趕緊表示支持。責任內閣會議在盛宣懷一番“救亡第一策”的激情演說之下,以絕對票數優勢通過了鐵路收歸國有這一條將大清帝國直接推入死亡深淵的提案。
1911年5月9日,大清帝國發布了責任內閣一號議案決議“鐵路國有”上諭:
國家必得有縱橫四境諸大幹路……從前規劃未善……不分枝幹,不量民力,一紙呈請,輒行批準商辦。乃數年以來,粵則收股及半,造路無多,川則倒帳甚巨,參追無著,湘鄂則設局多年,徒資坐耗。……用特明白曉諭,昭示天下,幹路均歸國有,定為政策。所有宣統三年(1911年)以前各省分設公司集股商辦之幹路,延誤已久,應即由國家收回,趕緊興築。除枝路仍準商民量力酌行外,其從前批準幹線各案,一律取消。
令人失望的皇族內閣讓天下人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請願團還沒有來得及發動新一輪的請願上書,帝國責任內閣就開始行使自己的職權。這個鐵路國有的議案就是一道催命符,點名批評了粵漢鐵路銷售股票不力,根本不能造路,川漢鐵路通過政府層層征收的民捐居然出現大量倒賬,幾年才修了15公裏,按照川漢鐵路的修路進度至少要上百年時間,那樣後路修了前路已經爛掉。這道催命符在大清帝國第一次內閣會議上,就有皇族投了反對票,這注定成為大清帝國的一劑毒藥。皇族內閣的分歧在5月8日宣布成立的那一天起已經出現,民政部長善耆是帝國第十代肅親王,第一代肅親王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戰功赫赫,在皇太極死後與多爾袞爭奪皇位失敗,後與攝政王多爾袞結怨被下大獄,順治皇帝親政後對多爾袞挫骨揚灰,追諡豪格為肅親王。善耆是豪格玄孫,根正苗紅的愛新覺羅皇族,承襲肅親王爵,在1910年青年革命狂人汪精衛刺殺攝政王載灃被捕之後,善耆作為汪精衛一案的主審官,在陰暗的大牢裏三番五次被汪精衛洗腦,進而開化,傾向立憲組閣開國會。在謀刺攝政王罪該當死,株連九族的年代,善耆卻將汪精衛判為無期徒刑,關在大牢裏的汪精衛依然不斷向看望他的善耆洗腦,善耆不斷向載灃提出組閣開國會。不殺汪精衛已經讓載灃生疑,各省請願團起哄架秧子,沒想到善耆也不斷在自己麵前嘮嘮叨叨。善耆跟日本間諜川島浪速拜把子,載灃本來就覺得丟了愛新覺羅高貴皇族的臉,沒想到善耆竟然被一個該死的刺客給洗腦了,載灃是相當的生氣。在川島浪速的鼓動下,善耆對新權力的渴望也是與日俱增,希望能擔任責任內閣的總理大臣,載灃在和載濤等人秘密商議責任內閣人選的時候,一看到那封密電提到日本人陳兵海上就想起善耆跟川島浪速那個倭奴拜把子的惡心事兒,最後看在善耆是豪格後代的麵子上,才讓善耆當個民政部長。善耆一聽到任命,當時就氣壞了,大清帝國到處都是災難,到處都需要朝廷賑濟,民政部長簡直就成了災難應急處理小隊長了。盛宣懷提出的鐵路收歸國有又牽涉到民政部的利益,川漢鐵路的資金是當地政府通過行政手段收的苛捐雜稅,都是農民們的命根子,一旦將鐵路活生生給收歸國有了,農民出現絕食逃難什麼的,到時候又是自己給盛宣懷擦屁股,這事不能這麼幹,四川遠在西南邊陲,很容易鬧事,到時候屁股都擦不幹淨。善耆投了反對票。
盛宣懷的心情不錯,提筆給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寫了一封信:“鐵路一事,應全部劃歸商辦,可由中國鐵路公司與外國借款公司訂立合同,中國政府掌握準駁大權……國家欲保自主權,惟有將各國修築鐵路的申請先交總公司核議,並與之談判,其有益於中國權利者,不妨借款,隻於對方有利卻防害中國權利者,即可拒之。”盛宣懷沒有細細思量善耆為什麼投反對票,隻是認為川漢鐵路實在是太爛了,收歸國有才是真正解救老百姓救亡國家的第一決策,盛宣懷當然有自己的理由充分應對反對者。1903年,四川總督錫良提出“不招外股,不借外債,以辟利源而保主權”,自辦川漢鐵路。在當時各大鐵路紛紛通過借外債修鐵路,導致帶來主權旁落、利權流失之時,錫良的主張不僅很快得到慈禧太後的首肯,也迅速得到四川人民的擁護。1904年川漢鐵路總公司在雍正年間大型文字獄曾靜案主角、陝甘總督嶽中琪將軍的府第成立,章程暫定資本為5000萬兩,計劃5年竣工。有了四川人民的高昂情緒,錫良提出以抽租之股、加征捐厘、攤派認購等籌資方式。公司章程規定,無論是佃農、自耕農還是小債主,凡歲入十石以上的,均須以百分抽三的比例交納租股。根據1910年大清帝國官方發布的人口調查統計,當時四川7000萬人,也就是說無論貧富貴賤,四川人都成了川漢鐵路的股東。到了1911年5月,川漢鐵路籌集資金總額達到1670餘萬兩,離總資本目標差距很大,但已經是當時商辦鐵路最大的一筆民間資本。
七年之間川漢鐵路在總工程師詹天佑的主持下才修了15公裏,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詹天佑沒權沒錢,川漢鐵路的總辦督辦都是朝廷指派的官員,川漢鐵路存放在上海辦事處采購設備的資金被上海辦事處主任施典章給挪用炒橡膠股票了。盛宣懷剛剛上任郵傳部部長,就接到鄧鎔關於川漢鐵路上海辦事處資金被挪用的舉報,郵傳部在資政院的監督下成立了調查專案組趕赴上海,當然這個專案組的部分成員還肩負著秘密調查梁士飴與交通銀行的任務。專案組調查結果令人震驚,施典章先後虧挪、侵蝕路款350萬兩,這些資金分批次倒進了橡膠風暴虧損大戶正元、謙餘、兆康三大錢莊和利華銀行。橡膠風暴的大騙子麥邊逃跑後,川漢鐵路的資金最後有兩百萬兩已經是泥牛入海。案情查清楚後,資政院議決嚴懲施典章,依照《商律》追繳充公施典章挪用款項,罰款一萬元,並交由案發管轄地兩江總督張人駿將其關三年禁閉。張人駿很快就將施典章從北京給提到南京關押,會同上海道、江海關等衙門對施典章三番五次的嚴刑拷打,施典章就是賣兒賣女也還不上川漢鐵路募集來的血汗錢。
血汗錢被挪用了,鐵路怎麼修?繼續通過征收苛捐雜稅進行募集資本?郵傳部部長盛宣懷對民政部長善耆的反對嗤之以鼻:“如果繼續征收苛捐雜稅,人民群眾的壓力會越來越大,川漢鐵路七年才修了15公裏,不是沒錢,而是錢已經被挪用或者貪汙了,這樣下去人民群眾遲早要發火的,這種通過行政手段強行征收的民間資本轉化成為產業資本的路子在腐敗沒有杜絕之前,成功的概率很低,成本很大很大。”盛宣懷在提出議案之前,已經跟英國、美國、德國、法國的金融機構進行了十多輪的談判,準備用收歸國有的鐵路作為抵押物進行貸款融資,盛宣懷有一個偉大的夢想,當初京漢鐵路就是通過貸款贖回的,現在自己旗下擁有通商銀行、交通銀行,鐵路郵政航運的大權都在自己的手裏,經曆了金融風暴重創的交通銀行隻要一兩年就能通過自己手中的權力調劑資本業務,讓交通銀行重現勃勃生機,歸還四國商業貸款也就不在話下。盛宣懷在善耆投下鐵路收歸國有議案反對票的那一刻還沒有清醒,他甚至忘記了1903年那個正月初七的早上,通商銀行遭遇擠兌風波,更加忘記了1900年日本間諜川島浪速和大間諜福島安正帶著日本兵搶劫通商銀行的悲劇。
就在善耆急匆匆到紫禁城內參加責任內閣會議的時候,川島浪速正在肅王府手把手地教已經楚楚動人的川島芳子練習日本武術。盛宣懷的鐵路貸款集團裏麵少了一直覬覦大清帝國的日本人,日本人截獲了英國的密電,獲悉了郵傳部部長盛宣懷正在跟四國洽談鐵路貸款的絕對機密,這一次川島浪速回到日本國內接受的新任務就是奪取大清帝國鐵路權益。川島浪速並不想大清帝國改朝換代,大冶鐵礦的利益一直把握在日本人手上,日本人為了控製山東省,跟俄國人一場火拚,現在美國、英國、德國、法國給大清帝國貸款,將日本人撇開就是要通過鐵路控製大清帝國的實體經濟。當然,一旦戰爭開始,日本人的既得利益可能全部灰飛煙滅,尤其是當年日本政府與大清帝國達成協議答應驅逐在日本的革命黨,就是希望保住日本在大清的利益。日本人想不通的是美國的亞洲艦隊一直在長江沿岸遊弋,一旦戰爭一開,美國人可能借著保護僑民的名義將日本人趕出長江流域。川島浪速嘲笑盛宣懷鼠目寸光,日本當然希望對大清的地方鐵路各個擊破,這樣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一旦收歸國有,日本將同郵傳部進行統一談判。在漢陽鐵廠的借款問題上盛宣懷後來感覺到上當了,跟日本人的關係有些疏遠,鐵路貸款問題若與盛宣懷談判,日本人的獲利空間會壓縮。善耆既然無力阻止大清帝國責任內閣做出鐵路國有的決議,那就隻有爭取進入貸款團,川島浪速同時密電日本海軍部,美國亞洲艦隊、德國遠征艦隊已經在向長江沿岸集結,大清帝國的國內形勢不妙。德國艦隊在1900年為了大冶鐵礦已經跟日本艦隊炮口對炮口對峙長江,這一次他們一定會借機將日本駐大冶鐵礦的監督給趕走。川島浪速要日本海軍部下令聯合艦隊開拔長江口岸。
國際戰艦秘密集結長江沿線口岸,盛宣懷因忙於與四國金融企業家桌上談判而渾然不覺。大清帝國已經步入憲政時代,那種經濟改革隻圍繞政治需要與皇朝利益需要的單一化政治訴求已經缺乏政治服務工業化的政治理論基礎,朝廷要通過對工業經濟的控製來維係對政權體係的控製,勢必將督撫地方企業的管理權收歸中央,憲政的基礎是法律,當權力粗暴地淩駕在法律之上,憲政就成了騙局。善耆的反對票頓時激起了資政院、谘議局以及法律界人士的讚同,宗社黨一黨專政完全違背了《欽定憲法大綱》規定的預備立憲原則“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立法權、財政金融權及發展實業、教育權等“庶政”在推行之前必須“公諸輿論”,鐵路的改革在庶政範圍之內,在決議與推行兩個環節必須經過谘議局與資政院兩個人民代表組織進行討論,以遵奉憲政改革原則。這種緩解朝野衝突的程序被宗社黨視為無物,越過谘議局與資政院直接由宗社黨幾個人在小圈子內討論一下就布告天下。在違背《欽定憲法大綱》這部憲政基本大法之後,做出了一個違背大清帝國《公司律》關於股權“轉股”的法律規定,而直接通過行政命令收股,在法理上得不到支持,鐵路收歸國有無論是在行政程序還是法理約束方麵,責任內閣都完全淩駕於上,大清帝國憲政根基與法律尊嚴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