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快了!”校長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身前的紫色包袱,取出一本版印出來的東西讀起來。紅衣變態拿出絹帕開始擦拭他的琥珀煙管,這是他除了穿紅袍的又一癖好。其他人也開始跟身邊的人低聲聊起來,還有人無聊地用鉛筆上的橡皮擦來回地塗寫。小醜偶爾跟豪豬交談兩句,豪豬則隻是“嗯”、“啊”地應付,卻總是拿眼睛瞪我,我也會毫不示弱地還回去。
沒一會兒,營養不良的“南瓜”唯唯諾諾地走進來。他慌忙地向狸貓解釋,說是因為有事耽擱了才遲到的。
狸貓一邊開始會議,一邊吩咐秘書川村把印刷好的會議文件分發給大家。文件的第一條就是關於處分的事宜,其次是學生訓導事項,此外還有兩三項。狸貓像往常一樣,一本正經地大談教育精神。
“學校的老師和學生犯了錯,都是我教導無方。每次發生什麼事情後,我總會先自我檢討,覺得自己辱沒了這個職位。這次不幸的事件再次發生了,我個人先在這裏向在座的各位檢討。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了,我們隻能采取處罰措施。關於事件的整個過程,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善後,所以請大家都談談自己的看法,踴躍地提出自己的意見以供參考。”
聽完校長的慷慨陳詞,我打心底兒佩服他。他講話真的很有水準,把責任全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還說什麼怪自己教導無方。若真如他講的這般,還處罰學生幹嗎,自己離職得了,又何必這麼麻煩地開會。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我老老實實地上班,學生們來搗亂,錯不在我,也不在於校長,分明是學生的問題。如果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豪豬,那就應該把他和學生一塊處罰,幹嗎非要把別人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明明沒錯還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不是,這種事也隻有狸貓才做得出來。他此刻還在為自己發表的這番不合理的言論沾沾自喜,並得意地看了所有人一眼。然而此時並沒有人開口說話,博物老師正盯著房梁上的一隻烏鴉在看,中文老師在擺弄剛才發的會議材料,豪豬則依然瞪著我。早知道這會開得這麼沒勁兒,我還不如在家睡午覺呢。我有些急了,正想說道說道這事,隻是還沒來得及張嘴,就看到紅衣變態收起煙鬥,手上又換了一條帶紋的手帕,我猜大概是從瑪多娜那裏搞來的,男人一般用的都是那種白麻布的手帕。他一邊擦著臉,一邊開了口:
“住宿生的惡作劇我聽說了,作為教務主任我也有教導不周的責任,都怪我平時沒有好好進行德化教育,有推脫不了的責任。但是,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表麵上看是學生的錯,可仔細想來還是校方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所以,我覺得如果單純地針對這件事情做出處罰,定會在學校產生不良影響。學生們年輕氣盛,對善惡還沒有形成很好的判斷,至少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學生不是主動加入鬧劇的。當然,究竟該如何處置還要由校長來定奪,我隻是發表一下個人的看法,無權決定,還希望領導好好斟酌,從輕發落。”
狸貓如此,紅衣變態也是如此,兩個人口徑一致,竟然都認為學生們胡鬧是老師的責任。按他們的說法,瘋子動手打人,還得怪挨打的人了。真是奇怪的理論。身上要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們怎麼不去操場玩相撲,幹嗎無緣無故地把那些蝗蟲弄到我的床上。這麼說的話,是不是他們哪天趁我睡覺的時候把我的頭砍下來,也可以說是無心的,這事就這麼算了?一想到這些,我覺得我還是得說兩句。但是又一想,我要麼不說,要說就得講得合情合理,但是,我這人一生氣,就說不上來幾句了。論人品,狸貓和紅衣變態都不如我,但他們貴在會說話。如果我沒表達好,被他們捉到什麼漏洞就糟糕了,所以我得想清楚,準備好了再說。突然,小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還真是沒有準備,他一個小醜還要發表意見,真是自不量力。他一開口,必然是拍馬屁的強調:
“這次的蝗蟲和喧鬧事件,讓我們這些致力於教學工作的教師替學校的未來感到堪憂。這件事情很奇怪,我們一定要好好反省,端正學校的風氣。我很讚同剛剛校長和教務主任所講的話,我也懇請學校從寬處分。”
小醜說的全是廢話,不過是在賣弄自己的文采,我都不知道他在講什麼,隻聽懂了一句——“我讚同”。
雖然我不大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看見他我就來氣,於是我草稿還沒打完就忍不住站了起來:
“我完全不讚同!”
我隻講了這一句,後麵的話還沒想到。
“我特別討厭這種毫無頭緒的處理辦法……本來就是學生們犯下的錯,他們必須道歉。這事一旦養成習慣,他們可能連退學也不當回事了……他們真是太無禮了,覺得新來的老師好欺負嗎……”
我剛剛沒說兩句的時候,他們就全體哄笑了起來,但我還是堅持到講完,坐下。這時我右邊的博物老師也開腔了:
“學生是有錯,但處分太過的話,恐怕會引起暴動,所以我也讚成教務主任的說法,從輕發落。”
中文老師的意思也是穩妥處理,曆史老師複議教務主任。這幫人真是可惡,都站在紅衣變態那邊。這樣一群人聚在一起,學校早晚被他們毀了。
我做好打算了,要麼學生跟我道歉,要麼我離職走人。我決定了,如果紅衣變態贏了,我立馬走人。我清楚地知道我沒有本事靠一張嘴說服他們,就算能說服他們,我也不願意與他們為伍。既然做好了打算,多說無益,隻會招來更多的嘲笑,何必呢?索性我就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