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失望。許靜怡手裏拿著一本《真相》,沿著木質旋轉樓梯拾級而上,由於穿著高跟鞋走了不少路,小腿微微有些發脹。站在樓梯的最後一個旋轉處,整個二樓盡收眼底。
這家“仙蹤林”茶坊位於鬧市區的一處幽靜小巷裏,頗有點鬧中取靜的味道。底樓隻是小小的一方,蝸居著外賣口。緊挨外賣口的,是狹長、略顯陡峭的旋轉木樓梯。
對於附近寫字樓裏工作的白領情侶來說,這個地方是約會的好去處。隻是現在才剛過下午一點,還是寫字樓裏的工作時間,所以店內鮮有顧客。整個二樓空空蕩蕩的,隻有兩桌有顧客。服務員無精打采地倚在出餐口的大理石邊緣上,和無事可幹的廚師聊著閑話。
“……手機裏的留言,你曾這麼說,哦……”光良的歌聲和淡淡的熏香味一同彌漫著,為了遮擋窗外的陽光,百葉窗全都放了下來。她歎了口氣,繼續往上走。
今天之所以會坐很久的地鐵來到這個地方,是因為接到了一個叫“馮亮”的家夥的邀請。這麼說或許不太準確,應該說——馮亮今天邀請的許多人裏,包括許靜怡。
說起這場相識,倒是頗有戲劇性。此刻她手裏拿著的《真相》雜誌是國內最好的推理類雜誌。而這位“馮亮”是《真相》雜誌社的專欄作者。他的版塊叫做“密閉空間”,是個專寫密室的推理小說作者。很巧的是,他筆下有一個人物就叫做“許靜怡”。某日,出於無聊,馮亮在校內網上搜索了“許靜怡”這個名字,在所有的搜索結果裏,有一位和他生活在同一城市裏。馮亮便給她留了言,說希望可以認識一下,並說自己是個寫推理小說的,筆下就有人物與她同名。許靜怡看到留言,也覺得這事比較有趣,於是加他為好友,互相留下了聯係方式。
認識了馮亮後,她告訴馮亮自己也很喜歡推理,也寫推理小說。馮亮得知後十分高興,把她拉進了一個叫做“燎原社”的QQ群。“燎原社”聚集了大約百名中國原創推理小說作者,大家天各一方,五湖四海,隻因都喜歡推理所以聚集在了一塊。但其實平時並不太聊推理相關的話題,隻是閑扯一下家常和八卦。不過比之枯燥乏味的探討,許靜怡倒是更喜歡其樂融融地聊天。很快,性格溫潤隨和的她便和大家打成一片。由於她的網名叫做“冰糖月亮”,一些小孩子就愛叫她“月亮姐姐”,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個鄰家大姐姐。她本人對這一稱號也挺喜歡。
昨天她接到馮亮的短信,說今天在某家“仙蹤林”茶坊搞了場聚會,同一城市的群成員出來見見麵、聊聊天。她心想這倒是不錯,畢竟虛擬的網絡總給人一種說不出口的隔閡感,和見到真人的感覺全然不同。於是,她回複消息,表示自己願意參加。
現在,她就站在旋轉樓梯的最後一節樓梯上,打開小鏡子略微補了一下妝。然後,打量著那兩桌客人。
靠近樓梯的那一桌是四個正在打牌的中年人,抽著煙,麵前各一杯咖啡。而靠窗的那一桌,是四個大學生模樣的男青年。顯然,她的目標是窗邊那桌。
“不對!不對!”那個白白胖胖的男生用左手食指點在自己攤在半空中的右手掌上,表情甚是嚴肅,“按照你這個說法,那折痕的意義就不複存在了。”
“嗯?為什麼?”坐在他桌對麵的是個高瘦的“眼鏡男”,他喝了口藍莓果醋,細聲細語地問道。
“按你剛才所說,一折為二的遺書是在屍體外衣內側口袋裏被找到的。遺書上並沒有任何指紋,但在折信紙的過程中必然會留下指紋。所以,推斷出了遺書並不是死者自己放進口袋的,而是凶手刻意放入死者口袋的——因為,死者並不需要刻意不留下指紋。”那個小胖墩的左手指繼續點著右手掌。
“沒錯啊。”那個“眼鏡男”的皮膚很白也很幹淨,他稍顯有點不服氣,“那哪裏不對呢?”
“因為這樣一來,折痕的意義就沒有了啊。”小胖墩的左手指不厭其煩地點著,“你想啊,即使排除了‘折痕’這一元素,單就遺書上找不到任何指紋,就差不多可以判斷遺書是偽造的啦,又何必要加上‘折痕’的推理呢?這很有些畫蛇添足之嫌。”“這個嘛……”那個“眼鏡男”一時語塞。坐在“眼鏡男”身邊的是個理著板寸頭的男生,看起來長得不太高,但挺結實的。他撓了撓頭皮,說道:“馮亮說得對啊,這樣一來你那段關於‘折痕’的推理就變得很多餘了。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修改啦。”
哦,看來這個小胖墩就是馮亮。“哦?怎麼修改?”“眼鏡男”把身子探前,顯得很認真。
“很簡單呀。”“板寸頭”說著,拉開了手裏的那聽可樂,喝了一口,“你隻要改成,一折為二的遺書在死者的內側口袋被找到。有字的那一麵留有死者的指紋,但沒有字的背麵卻沒有指紋。這樣就不合理了,因為既然要一折為二,勢必指紋會沾上紙的背麵。當然當然,這‘一折為二’,指得是有字的那一麵在內側。你說呢,天闊。”
“板寸頭”看著坐在馮亮身邊的那個被叫做“天闊”的矮個子。矮個子的臉黑裏透紅,眼睛很鼓,鼻子上發著一顆明顯的青春痘。他手裏捧著一本《吸血之家》,自顧自津津有味地讀著,沒有參加另三人的討論。
“喂,天闊。”“板寸頭”見他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天闊把書放下,給自己倒了點果味茶,然後擺出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模樣:“說到雪地無足跡的詭計,首推二階堂黎人的這本《吸血之家》。當然,雖然其中的那個密室白爛了一點,但兩個無足跡詭計還是相當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