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十一月十三日。 涼水和圖們之間的塵煙漫道上，行進著一支長長的隊伍。 隊伍最前頭是輛速度不甚快的汽車，車內坐著孫廣庭和他的秘書官孫藹卿。 汽車後麵，兩營全副武裝的騎兵護送著馬拉的十二門野戰炮，大車運載的五十餘挺機關槍、五千餘支各色長短槍及數以萬計的炸彈、子彈等軍械。 汽車裏。 孫廣庭叮囑：“藹卿，要提高警惕，時刻注意有無異常情況。” 孫藹卿抬起手，向右前方一指：“參謀長，快看！路旁那棵山楂樹下站著個人，好像是女的。” 孫廣庭道：“對，看穿戴，是個朝鮮族人。” 汽車沿崎嶇山路開到山楂樹附近。 朝鮮女人突然高高揚起手，揮動著紅頭巾，從丘崗上跑下來，擋住汽車去路。 孫廣庭推開車門走下來，驚異地問：“阿蘭，怎麼會是你？一個人到如此荒涼的地方做啥？” 阿蘭回答：“孫參謀長，我來這……就是為了等你！” 孫廣庭嚴肅地問：“阿蘭，你到底有什麼事？為什麼在這等我？不會是又遇到土匪了吧？” 阿蘭同樣嚴肅地回答：“因為此地是從琿春到延吉必經之路，我有秘密的事情要單獨告訴你，怕被認識我的人看見。” 孫廣庭道：“我軍務緊急，不容耽擱，你上車和我說吧！” 阿蘭沒有推辭，隨孫廣庭進入汽車。 汽車原速行駛。 孫藹卿和楊振恒營長騎著兩匹高頭大馬緊跟其後。 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前進，馬蹄踏起如長龍狀的塵煙。 阿蘭坐在孫藹卿原來位置，開門見山地道：“孫參謀長，現在我搬到了龍井，和丈夫樸允基住在東山英租界。允基在加拿大宣教師斯科特與布特創辦的恩真中學讀書。” 孫廣庭略有警惕地問：“前年十月，日本為鎮壓朝鮮人的排日獨立運動，悍然於龍井進行了庚申大討伐。恩真中學不是因此而被迫停辦了嗎” 阿蘭回答：“確實是這樣。不過，去年三月英國牧師裴禮士接管了恩真中學。允基今年畢業後，經熟人介紹，到間島日本總領事館當了翻譯生。平常他煙酒不沾，可前天他回來很晚，滿口酒氣，還說了許多令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的話……” 龍井東山英租界。 阿蘭家。 樸允基滿臉通紅，半睜著醉眼，大聲嚷道：“阿蘭，大後天就打大仗啦！又要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阿蘭道：“允基，你今天怎麼喝酒了？喝多了早點睡，別胡說！” 樸允基把手一擺道：“你，你才喝高了呢？我親眼所見的，怎麼是胡說” 阿蘭插話道：“你見到什麼啦？事情還沒發生你怎麼能見到？” 樸允基拍著胸脯道：“今天，岡田兼一總領事命令我發槍……” 阿蘭問：“給誰發槍” 樸允基道：“發給日本人居留民會，東洋拓殖株式會社，朝鮮人民會，朝鮮銀行龍井村支店，龍井金融部……總之都是總領事館下屬機構的人。我還聽見岡田兼一總領事叮囑田中作副總領事說……” 阿蘭催促道：“到底說了些什麼” 樸允基道：“十一月十四日夜裏，十九師團強行渡江，偷襲三合，成功後，立即長驅直入，占領龍井、延吉、圖們、琿春……” 阿蘭推了推樸允基：“你清醒清醒！我想去琿春把媽接來。這裏是英租界，比較安全。” 樸允基睜大了眼睛，看著阿蘭道：“我很清醒，根本就沒喝醉！你明天早點走，一定要在後天太陽落山前趕回來！我跟你講的話，都是些軍事機密，千萬別告訴任何人，說出去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