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過好年月,Sacramento①!……我愛過,也痛苦過,我不止一次征服過女人的心,也不止一次被她們征服過呢。烏啦!”
“那才真是好年月呀,”冒汗和不安的伊凡·尼基契奇繼續說,“那才真是好年月,諸位先生!現在這個年月也不錯,然而對我們這班人,給報刊寫文章的人來說,那個年月卻好得多,原因不在於別的,而在於那時候人們心裏的火焰和真理多些。從前,不管是什麼樣的小作家,都稱得起是壯士,是勇敢正直的騎士,是殉教徒,是受盡苦難的人,是正人君子。
可是現在呢?俄羅斯大地啊,你看一眼你那些寫文章的兒子,就會害臊!你們,真正的作家、政論家以及在……嗯……嗯……嗯……出版界活動的其他戰士和工作者,你們在哪兒呀?
哪兒也沒有!!!現在大家都寫作。誰想寫,誰就寫。有些人,他們的靈魂比我的皮靴還要髒,還要黑,他們的心靈不是在娘胎裏而是在鐵匠鋪裏造出來的,他們手中的真理就跟我擁有的房產一般多②,可是現在他們竟敢走上這條光榮的道路,這條屬於先知、熱愛真理的人、痛恨金錢的人的道路。我親愛的先生們!如今這條道路寬廣多了,可是沒有一個人配在那上麵走。真正的才能在哪兒?你去找吧:真的,一準找不著!……一切都變得陳腐而貧乏。就連往日的英雄好漢當中留存下來的少數人,現在也精神貧乏、信口開河了。從前,人們追求真理,現在呢,卻是追求漂亮的辭藻,追求小錢,真是該死!如今興起一種古怪的風氣!叫人難過喲,我的朋友們!我呢,該死的,盡管一頭白發,卻不知羞恥,也開始追求漂亮的辭藻了!是啊,是啊,就連在通訊稿裏我也竭力攙進漂亮的辭藻。感謝主,天地的創造者,我總算還不貪財,也不敢寫文章混飯吃。現在呀,誰想吃飯,誰就寫,愛寫什麼就寫什麼,隻要從旁看來象個真理的樣子就成了。您想從編輯部裏領點錢?想嗎?好,要是您樂意的話,您就拿起筆來自管寫吧:在我們城裏,某年某月某日發生過一次地震,或者,不久之前一個農婦阿庫裏娜一胎生了六個孩子,請原諒我這個不要臉的人這樣說,mesdames。……你們難為情了,小美人兒!你們寬宏大量地原諒這個不學無術的人吧!我是個說下流話的博士,早先不止一次在小飯鋪裏為這方麵的學位論文答辯過,而且在那種辯論會上戰勝過各式各樣的滑頭。請原諒吧,我的親人!哎哎,……就是這樣的,現在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保管出不了什麼事。從前可不是這個樣子!我們即使寫了假話,也是出於糊塗和愚蠢,並不是把假話當工具用,因為我們認為我們的工作目標是神聖的,我們崇拜它!”
“為什麼您衣服上釘發亮的紐扣呢?”一個頭上蓬起四撮頭發的花花公子打斷伊凡·尼基契奇的話說。
“發亮的紐扣?確實,這些紐扣是發亮的。……這是出於習慣,先生。……從前,大約二十年前,我在裁縫師傅那兒定做過禮服,不料他,那個裁縫師傅,一時出錯,沒釘黑紐扣而釘了發亮的紐扣。我也就習慣發亮的紐扣了,因為那件禮服一直穿了七年。……所以,我的先生,現在還是跟從前那樣用這種紐扣。……這些小美人兒,我的親愛的,在聽呢;她們在聽我這個老頭子講話,親人埃……嘻嘻嘻。……求上帝保佑你們健康!我的天仙般的美人兒!要是你們能活在四十年前才好,那時候我還年輕,能夠用火焰點燃別人的心。
那我就會做你們的奴隸,姑娘們,我就會跪在你們麵前,把褲子的膝頭磨出小窟窿來呢。……她們笑了,這些小花朵!
……啊,我的小親親。……她們關心我,可見她們尊重這個老頭子。……”“您現在還寫文章嗎?”一個翹鼻子的小姐打斷興致勃勃的伊凡·尼基契奇的話說。
“寫文章?怎麼能不寫呢?我不會埋沒我的才能,我的心靈的皇後,我要一直堅持到死!我在寫!莫非您沒有讀到過?
那麼請容許我問您一句,是誰在七六年③《呼聲》④上發表通訊稿的?是誰?莫非您沒有讀過?很不錯的通訊稿呢!七七年我也給《呼聲》寫過,不過這家可敬的報紙的主編卻認為我那篇文章不便刊登。……嘻嘻嘻。……不便刊登埃……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