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的問題最為明顯,這就又牽扯到我們那帶農村子女的財產分配問題上去了,農村的女子一般嫁出去了,隻要逢年過節的回來送點禮物也就算盡了孝心了。她再怎麼為娘家人出力,也是分不到任何財產的,所以二姐和二姐夫在錢的問題上除了斤斤計較,還立場堅定。他們堅持隻出三千塊錢,而表舅的房子至少要兩萬五,連一個了民主。民主會議就是個形式,形式的流程很重要,大家開始還強顏歡笑,各自發著各自的牢騷。事情一旦說到點上,把錢的問題一擺出來,大家便開始沉默,零頭都不夠。大嫂和三嫂本來就貌合神離,誰在父母那裏多得了一點好處,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坎裏,這時正好能派上用場了。母親說,你父親在幾個子女中還是有點威信的,拍了兩下桌子,就把他們嚇得都趕緊閉嘴了。表舅的房子還空在壩子口,很多人爭著要買,價錢也越飆越高。母親的話我信了。
中秋節那天,張碩他們醫院放假。醫院放假,可張碩不放,他得留下來值班。好在有人想巴結他,願意給他替班。中秋節是家人團聚的日子,按著我老家的習俗,桂花、月餅、豐盛的晚餐,一樣都不能少。吃完晚飯,男女老少都跑到壩子口去放河燈,有些時髦青年還會唱上幾曲,倒也不是正宗的湘西民歌,隻是一些流行的葷段子。
張碩在我那裏呆到下午五點多,我知道他老婆會給他準備豐盛的晚餐,所以隻給自己燉了鍋湯。可能是過節的原因,張碩這次特別大方,給了我一張一萬塊錢的卡,叫我給家裏打點錢回去。我問他老婆知不知道,他說不知道,這是別人送的禮。
晚上十點多,我正在擺弄一幅刺繡,房間突然斷電。我沒留小區物業管理處的電話,隻得去敲鄰居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大約五十歲光景,看到我時非常詫異,他們以為隔壁早就沒住人了。夫婦兩非常熱心,立即幫我找來物業處的電話,撥了幾遍就是沒人接。
男人說可能是保險絲壞了,隨我去看看。女人不幹了,拿大眼珠子瞪她男人,女人的眼珠那叫一個相當的大,大的幾乎是鼓出來的。然而,女人的眼珠其實是沒有力度的,它隻是一種俗稱為“死魚眼”的疾病。女人轉而瞪我,那眼神一看就得罪不起,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邀請她去隔壁坐坐,女人大方地答應了。
女人不坐,光站著四處打量,不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之所以說是蛛絲馬跡,是因為女人觀察得太細致入微了,每樣東西都要研究至少兩分鍾以上。男人修好保險絲時,女人正在看牆上的人體結構圖,女人忽然嚴肅地問我:“妹子,你一個人住在這裏不怕嗎?”我笑了笑。女人又沒頭沒腦地嘀咕了一句:“一股子陰森味。”我條件反射地問道:“什麼味?”女人的話把我給嚇蒙了,居然問出這樣的話來,太不像話了。女人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再也不做聲了。
男人見女人闖了禍,厲聲罵道:“就你多嘴!”男人的話不打自招,話裏有話,我算是聽明白了。
第二天,我把事情嚴重地渲染了一番(隱去了隔壁的中年夫婦)。張碩知道我住不下去了了,嘴上卻對陰森這東西表示莫大的質疑。張碩的質疑是有目的的,他要用這質疑來粉碎我的害怕,粉碎所有關於陰森的隻言片語。然而,張碩的質疑是蒼白的、也是空洞的,我隻是不屑揭穿罷了。我告訴他東西已經打好包,下午就離開。
蘭姐過來堵人,她是受了張碩的委托來的。他們兩是哥們和紅顏知己,她沒有理由拒絕他的請求,主要是她向來沒拒絕過張碩,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蘭姐是女人,再傻的女人都是有心機的,何況聰明如蘭姐。但她不知道我脾氣倔,脾氣倔也就算了,倔到連金錢都收買不了了。蘭姐發現我的倔脾氣後開始改變策略,除了百般開導,指出陰森這事純屬子虛烏有外,還要拉著我去小區下麵吃荷葉雞。
我知道就算我餓著肚子,蘭姐也不會讓我走的,蘭姐這人真就這麼做得出來的。她不僅做得出來,還做的十分可愛,假如我執意要走的話,她可能會拿根繩子將我和她一起綁起來。蘭姐做事向來專注、一根筋,她要是不想讓我走,我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飛走。
小區的荷葉雞香,香的纏綿悱惻、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