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附錄(4)(1 / 3)

現撤銷中國人民解放軍江蘇省南京市公檢法軍事管製委員會(70)軍管刑字第210號刑事判決書對王同竹、孫本喬、姚祖彝的判決;宣告王同竹、孫本喬、姚祖彝無罪釋放。

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

審判員張福賢

書記員劉義珊

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印章)

1980年7月14日

1970年—1980年,四顆冤魂已成灰,此一紙公告中宣布其無罪釋放,隻能當作曆史存照,讓後人反思其“文革”暗夜給中國知識分子帶來的巨大傷痛了。一個不知反思自身傷痛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民族。這正是筆者史海鉤沉的初衷。

2010年夏日整理於書齋

我的青少年時代

一、關老爺的“青龍偃月刀”最終敵不過爺爺踏雪詠詩的熏陶,初始的文學夢如雪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化在幼小的心田。於是,工程師的兒子數學考零分留級,寡母長歎:“你不如你爸爸的小指甲蓋兒……”

有一首充滿詩意和聯想空間的歌,它的歌名叫《大約在冬季》。我喜歡秋天,也喜歡冬天,因為冬天銀雪紛飛,如蘆花翻白,雪國的沉寂與肅穆,令人感到空氣之新鮮,田野山巒之純淨。青年時代,我喜歡聽列寧喜歡的那首俄羅斯民歌:

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

冰河上跑著三套車,

是誰在唱著憂鬱的歌,

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歌聲低沉、渾厚、悲涼、含蓄,仿佛在那雪原上留下的馬車車轍,就是一個無盡遙遠、無盡深邃、無盡惆悵的故事。車轍有時筆直如弦,有時又彎曲如弓,我常常把那弦和弓,看成是人生的直線和曲線;而給人世能留下這些鮮明印記的,是晶瑩剔透的冬季的雪。

我很喜歡冬日的鵝毛大雪。兒時學的國語書本上許多文章,我都已淡忘無存,但是一首描寫冬季落雪的兒歌,時隔五十個年頭了,我仍記憶猶新:

北風呼呼叫,

大雪紛紛飄,

地上銀花兒,

積起三尺高。

一個老頭兒,

弓身把雪掃,

掃淨小路兒,

又去掃大道。

驀然回首,這兒歌不僅親切,而且發現了它的浪漫。試想,三尺厚的白雪,一個老頭兒用掃帚怎麼能掃得動呢?!然而,無人深究其兒歌之孟浪誇張,而是憑借文學去想象那雪國老人的畫麵:雪原很美,那老人被白雪染成白眉白須,簡直美若仙翁。

我之所以能存留下這個鮮活的記憶,怕是跟我祖父不無關聯。爺爺是個滿清末年的中榜秀才,唐詩宋詞他無所不通,我是從氏家族中的長孫,自然被爺爺視若掌上明珠。他疼愛我的方式之一,就是填鴨式地強迫我懸腕仿柳公權碑帖寫毛筆字,其二就是讓我背誦唐詩。河北玉田地屬北國,冬季多雪,越是下雪的日子,爺爺越要拉我出去“尋梅”。其實,縣城城關並無梅可尋,他借著酒興帶我到城南二裏地左右的一個名叫暖泉河(即溫泉)的地方去雪遊。雪團在天空白絮漫飛,地上暖泉翻著滾滾熱浪,這時雪中白須白眉的爺爺,便見景生情、搖頭晃腦背誦起唐代柳宗元的《江雪》一詩: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當時,年僅十歲左右的我,既無法知曉詩的內容,更破譯不了爺爺樂趣之所在;但他使我記住了那首兒歌,怕還是由爺爺在雪中吟詩而留下的記憶。因為人的記憶鏈環,是環環相扣,由此及彼,那掃雪老人的兒歌,便清晰地留在我大腦皮層中了。

祖父喜文,當然就非常重視文化。在我落生的代官屯三十多戶小小山村中,我家中出了兩個名牌大學的學生:一個是我的父親從蔭檀,他畢業於天津北洋大學,是學理工的;另一個是我的叔叔叢蔭芬,畢業於北平輔仁大學國文係。兩個姑姑都到北平求學,受過中等師範學校教育。有失平衡的是,我母親和嬸嬸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這是封建社會的畸形發展帶來的畸形婚姻。我的父親和我母親結合,首先是親戚的撮合。據已八十六歲高齡的老母親回憶:當時我爸爸在天津讀書放假歸來,縣城裏的城隍廟正唱大戲(京劇),姥爺套上白騾子車,說是去城裏看戲,實際上是去戲台根下相親。母親在年輕時,是五姐妹中皮膚最為白皙的,但又是五姐妹中惟一裹腳纏足的。我父親是個開明進步的學子,何以會看上我的母親,我無法探源,反正是他們結合後,於1933年農曆三月十三日生下了我。因為抗日戰爭於1937年爆發之後,北洋大學隨國民黨西遷陝西。父親畢業後到重慶機場做工程師,後來爸爸與幾名同學不滿國民黨消極抗日,出重慶朝天門想乘船去武漢轉道投奔延安時被捕,在國民黨陸軍監獄關押期間,肺病(當時稱之為肺癆)複發而亡。因而我父母之間的婚姻,對我是一個不解之謎。據家叔告訴我:父親在投考北洋大學時,在幾千名考生中,中了“頭名狀元”,是個十分聰慧的人。1947年家鄉進行土地改革時,貧下中農曾從我落生的屋頂中找出來我父親藏在頂棚上的禁書,其中一本就是用毛邊紙印的列寧著作《國家與革命》。這些能有助於我了解父親的稟賦與智慧,卻無助於我得知父親與母親結合的原因——因家父亡故重慶時我才四歲,我連父親的模樣都無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