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虞隨太妃進宮已經到了下半晌。
當今聖人龍體抱恙免了覲見,後宮也沒有後妃,她便在太妃曾住過的翠微殿裏陪馮惠娥。
直到暮鼓聲響起,宮門關閉,也沒見紫述的消息。
薑虞想著她約莫是去送假死的薑環寧出京,同馮惠娥下了會棋就安心地歇下了。
將睡未睡之際,鼻息間忽然多了一股奇異的藥香。
薑虞仔細聞了聞,雖沒分辨出是哪幾味藥材,但這樣濃鬱的苦澀味,熬藥也該熬了幾日。
隻是翠微殿閑置許久,哪來喝藥的人?
她猛地睜開眼睛——
榻邊的青羅幔搖曳,宛如春日綠柳如煙,煙霧中水紋蕩漾,撞碎了倒映其中的金色月影。
如此熟悉的場景,還是上回那場夢?
薑虞的心慌亂地跳著,又覺得膝窩處傳來一陣寒涼,還在緩緩地挪動。
身體裏像有根弦被胡亂撥響,酥癢癢的,她顫栗起來,“別,別碰……”
那股寒涼驟然消失。
薑虞喘息幾聲平複心緒,茫然望向麵前那汪水光,“你,你是誰?”
水光無波,沒有回應。
隻有她膝窩處的寢衣被碰了一下。
薑虞癱軟著,隻能歪過頭看腿腳,繡金的青羅幔輕柔地拂過她的膝蓋。
“你想問我的膝蓋嗎?”
她想起那日突然好轉的凍傷,便軟聲試探說:“已經好了,多謝你。”
平靜的水麵仿佛被扔進了石子,一圈圈波紋從中間推開,鍍了月光的鱗片若隱若現。
薑虞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觸摸那片鱗。
堅硬,涼,也有微弱的熱流從鱗片間湧出來,她忍不住把掌心蓋在上麵。
鱗片顫抖著,似乎受了驚嚇,緊緊合上又很快張開,流光溢彩。
不是魚鱗或蟲鱗,更不是蛇鱗。
薑虞不由得縮回手,“你,你是……”
話還沒來及問完,便聽遠處有人喚她,“三娘?”
流光和鱗片瞬間消失在帳幔後,圓月和水霧也如同摔碎的鏡子無聲地落向地麵。
一切都歸於寧靜。
急切的叩門聲再次響起,“三娘可醒來?紫述進宮了。”
薑虞僅剩的恍惚被韓娘這慌亂的一句徹底打散,坐起身攏了攏頭發,“來。”
偏殿的門被推開,兩盞金絲燈前後進來給殿內蒙上昏黃的燈影。
韓娘扶住搖晃的燈籠,側身拉過正在關門的金盞,給緊跟其後的紫述讓路。
瞧她們氣喘籲籲的模樣,薑虞的心就是一顫,“如何?”
紫述垂眸,“寧小娘子她,沒了。”
“什麼叫沒了,怎麼就沒了?”金盞撲過來,掰過她肩頭質問,“三娘不是讓你去救她麼,你做什麼去了?”
紫述甩開她,低聲道:“我到的時候,她已經用了越王賞的午膳,湯羹裏有毒。”
“那你為何不提醒她?”
“越王要她死,我如何提醒?”
紫述瞥金盞一眼,“我若出麵阻止,成了,是三娘拂逆越王;不成,倘若他們栽贓三娘毒殺妾室呢?我隻保三娘安穩。”
“你,你強詞奪理。”
金盞指著她的手都在發抖,“好,那你倒是給她解毒啊,什麼毒能難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