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瞧過才頷首,“原來是祭酒家的曹娘子。”

隴陽曹氏門第清貴,出過三代帝師,讀書人都以做曹氏門生為榮。

站在前麵的女郎恭敬行禮,“奴妙柔見過越王妃,奴的阿翁(祖父)正是國子監祭酒。”

薑虞抬手示意她起身,“這片池塘尚未修繕,曹娘子可是迷了路?

曹妙柔搖搖頭,“奴醒酒路過,無意間撞見二位爭執,就想來勸說一二。”

倒是直言不諱。

薑虞笑了笑,“要下雪了,曹娘子早些回宴席吧。”

曹妙柔目光渙散但言辭堅決,“王妃恕罪,奴覺得孝乃天之經,地之義,人之行。”

她臉頰紅彤彤的,口舌不太利索,薑虞看得不住搖頭。

就見曹妙柔頓了頓,又說:“孝乃德之本,無論老夫人說了什麼都是為您好,您不該一走了之。”

“可不是?”

李瑤琴附和著,指著薑虞道:“我辛苦生養,卻生養出這樣黑心腸的女郎。”

“王妃恕罪。”

曹妙柔又對薑虞行了個禮,“奴覺得人之行莫大於孝,事親要竭盡恭順,老夫人這般傷心必是王妃不敬的緣故……”

寒風凜冽,薑虞越發覺得頭痛,話也沒聽完就轉過身。

李瑤琴本就是來攔她,見她要走便伸手一拽——

沒想到醉酒的曹妙柔搖晃著靠近幫忙,被拽住的薑虞踉蹌著後退時,竟把她先撞下了池塘。

噗通——

等薑虞發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

她的手臂被一股大力扯動猛地往下墜,灰白的天和碧綠的池水顛倒著砸過來。

眼前一暗,無盡的水從七竅湧進身體,瞬間吞噬呼吸和神智。

身體無一處不是痛的。

薑虞強忍著攤開胳膊,仰起脖子。

水從耳邊降下。

窒息感消失了些,遠處聲音朦朧,有人在哭叫“娘子落水了,快救我家娘子”。

她竭盡全力轉身,朝著聲音來處遊過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

“來人呐,來人……是越王殿下嗎?大王,越王妃和我家娘子掉水裏了……”

“殿下……阿兄,救救妙柔,咳咳……”

“阿柔,別怕,把手給我……罷了,你待在原地,我下去接你。”

隨後似乎有人跳進水裏,陌生郎君的聲音傳來,這,是崔奉洲?

薑虞瞬間卸了力氣,冰冷的水和無處借力的恐慌霎那間侵襲,手腳開始不聽使喚。

身體慢慢往水深處滑去。

直到,腰被什麼箍住,上提。

嘩啦。

她再次離開了池水,被半摟半抱著推上岸,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肩頭隨即被覆上厚重的衣裳,毛茸茸的將她裹住,大概是鬥篷雪氅一類。

薑虞睜不開眼睛,隻能憑感覺摸索著轉向救她的人,“多謝你。”

沒聽那人回答,她的手腕卻被托住了。

那隻手很涼,她反握回去,先摸到一隻鐲子,再是很細的腕骨以及袖口繡著的一寸小朵花。

看來是哪位路過的五品女官。

薑虞放下心,撐著身子向她靠近些,輕聲說:“勞煩你,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