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東池邊哭的叫的,人影來回穿梭。
崔奉洲圍上侍從遞來的鬥篷,皺著眉看曹妙柔被她的乳母抱著,兩人泣不成聲。
他不過是來此拜見聖人。
聖人從延州回宮翌日便一病不起,連罷了數天的早朝,今日好些了便來蓬萊池垂釣散心。
他聽說後才尋到這裏。
沒遇到聖人,倒是碰見差點溺斃的曹妙柔。
曹妙柔的祖父與父親於他有授業之恩,因此滴水成冰的嚴冬,他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下水救人。
剛上岸,曹妙柔的乳母就趕到了,嗚嗚咽咽到現在。
“……天菩薩,我的娘子福大命大,得遇越王殿下,隻是男女有別……”
“咳咳,不,不可胡說。”
曹妙柔給乳母使了個眼色,勉強撐坐起來,隻敢看向崔奉洲的袖口,“多謝殿下,殿下快救,救王妃,她也,落了水。”
崔奉洲拭幹頭臉上的水,隨手將手巾丟給侍從。
來時他就瞧見東池裏有兩個人,遠些的是曹妙柔,近的那個沉得深反而瞧不清。
不過聽見有人喊“越王妃”,當是家裏那位貌似無鹽的妻子。
她彪悍體壯,不過在池水裏泡一泡,能有什麼大礙?
何況出事更好。
若是薑虞沒了,他也不再煩惱休妻之事;若是她感染風寒纏綿病榻,正好是下藥的契機。
隻是方才情急之下好搪塞,如今曹妙柔主動提起,再不救薑虞反而惹人懷疑。
可等他再看向東池,水裏哪還有半個身影?
難不成……
正當崔奉洲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曹妙柔粗啞的聲音,“王妃,在那,樹林……”
崔奉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對岸。
一個女郎正走進被積雪壓彎的鬆柏林裏,身影很快被衣裙帶起的白色雪霧掩蓋。
她步履穩健,身量比成年郎君還要健壯,哪像是在寒冬臘月落水之人?
這就是薑虞?倒是命硬。
崔奉洲嗤笑一聲,吩咐隨侍,“去看看。”
說罷,他向曹妙柔攤開掌心,“送你回壽宴?再同我講講如何落的水。”
*
那邊侍從已經快步穿過鬆柏林。
前方的女郎走得飛快,身邊還有個四人抬的步輦,垂著明黃色的帷幔和香囊,看不清裏麵坐著的人。
宮中的步輦常為帝後所用,當今聖人還沒立後冊妃,王妃渾身濕透了也要跟著的是誰?
侍從疑惑地跟著她們七拐八繞,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宮殿前。
“尚食局?”
眼見她們進去,裏麵女官出來,他不好靠近,隻站在不起眼背風處等薑虞。
尚食局內。
薑虞搭著女官的手下了步輦,被引到青瓷熏籠上坐著烘烤衣裳。
衣裳被水泡透了,緊貼著皮肉,她一陣寒一陣熱,說話牙齒都在打架,“這是,六局哪一司?”
隻聽那女官道:“回殿下,尚食局司藥司。”
她聲音很輕,怕驚了她似的,站得也遠。
薑虞眼睛還刺痛發脹,但隱約能看見個形,便動了動手指,“站近些,你是尚食?”
“奴姓孟——”
女官沒回答,隻是走近了幾步,俯身半跪在她的膝蓋前,“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