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虞忍俊不禁,“舅母昏倒並不是因為嫡長孫受傷,約莫著前些時氣急攻心還沒痊愈。”
當初長平侯府小郎君回府第二日便生龍活虎,王芝正高興著,就聽說長平侯要了一對色藝雙絕的孿生郎君到身邊。
青天白日,三人在房中裸身追逐嬉鬧,絲竹聲不斷。
王芝同長平侯大鬧了一場,在榻上躺了數日,形容枯槁,等有了精神立刻查訪究竟是誰送的人。
好在紫述辦事嚴謹,沒讓她的人尋到把柄。
想起這樁事,韓娘頓覺身心舒暢,跟著笑。
然而隻一瞬,她便聽薑虞問,“曹妙柔既然願意聲張,難道沒有與越王府結親之意?”
韓娘一怔,回想方才壽宴上的閑言碎語,“有人講大王救人時必與曹娘子親近,損了曹娘子清譽,曹娘子回人命關天,流言蜚語是小人行徑。”
薑虞望著森森宮牆,“興許她是個轉機。”
韓娘不明白,隻覺得前途堪憂,怕是走了一個寧小娘子再來一位曹娘子。
她心上發冷,不由自主替薑虞攏了攏披風,“三娘當心著涼……這衣裳的針法巧思,王府的繡娘可做不來。”
薑虞抬手瞧了瞧,衣袖翡翠金縷漾著金色的光暈,極盡奢華,便說:“是孟尚食準備的。”
韓娘點頭,“奴瞧她麵善,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她已有四五年不曾進宮,既認識,想來是宮中老人。
薑虞略放了心,又問,“你可覺得她奇怪?”
“這倒沒有,方才碰麵她約莫瞧了奴一眼。”
韓娘沉吟片刻,“要說怪,奴在來時遇見了內常侍唐軫,他與奴寒暄了好半天。”
薑虞聽說過此人。
唐軫是掌管內宮的大宦官,當今聖人震懾四海最好用的刀之一。
韓娘與他從無來往,硬說關係,也算是半個同鄉,薑虞不由得多看了韓娘兩眼。
“三娘想到哪裏去了?”
韓娘臉頰通紅,“他與奴說昨日吃的湯、明日有雪、後日他的貓兒下崽,若不是他話多,奴早來了。”
薑虞越發好奇,“哦?”
“哎呀,”韓娘羞得跺腳,“他攔著奴的去路,若是不明白的還以為他不讓奴見您。”
薑虞轉頭看向尚食局的方向。
“唐,軫?”
彼時,唐軫正跪在藥泉邊,以頭搶地。
孟極赤腳從他麵前緩緩走過,嘴角湧出鮮血,滴在倒提著寶劍的手背上。
明黃的中衣血跡斑斑,他恍若未見,低聲笑道:“又勸我莫要在凡間用神力,會遭天譴?”
唐軫屏住呼吸。
就聽孟極喟歎一聲,悵然若失,“可我總不能看著她受凍,你說呢?”
唐軫渾身發涼。
錚——
利器破空的聲音迎麵撲來。
額角刺痛,一把劍貼著他的身子筆直地插進地磚,寒光冷冽。
血水蒙住了左眼,唐軫紋絲不動,“主君息怒。”
“我不怒。”
孟極邊走邊笑,那笑仿佛地獄惡鬼,“不想活,又死不了,早忘了怎麼……”
他半跪下去,嗆出一大口血。
唐軫倉皇間扶住他,隻聽見他失魂落魄的一句,“她怎麼能不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