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軫隻殺人，沒安撫過人。
他費盡心思憋出一句，“要不您下回以真身見殿下？”
世間隻有這一條真龍，況且龍鱗璀璨奪目，再施以溫柔小意，沒有女郎會不喜愛。
孟極曲起手指把血抹在唇上，直至抹出嘴角，“不如我去殺了崔奉洲。”
“主君萬萬不可。”
唐軫磕頭帶響，“凡間的姻緣生死自有定數，您若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到時殿下與您再不能歸位，四時無序餓殍遍地，蒼生何苦？”
說完等了半晌，隻等到皮肉撕裂的悶響。
唐軫大著膽子抬眼，隻見孟極垂頭坐著，正麵無表情地掀起手臂上一片龍鱗，慢悠悠地撕扯。
沾血的鱗片流光溢彩。
孟極撕下三五片丟到水裏洗幹淨，撈出來放進一個八角銅手爐點燃，“送給她暖手。”
“……是。”
“回來。”
唐軫塌著腰把手爐捧過頭頂，“主君。”
孟極滿手鮮血淋漓，赤腳圍著藥泉踱步，“別讓她發覺。”
*
薑虞沒想到剛說過唐軫，便會在壽宴上見到。
彼時她正坐在馮惠娥身邊讓太醫把脈。
太醫收起藥枕，對她二人笑著行禮，“太妃安心，王妃身子康健，並未受寒。”
馮惠娥還是憂心忡忡，“不成，仗著年輕不在意，到我這年紀要吃苦頭。來人，去拿手爐腳爐。”
伺候的女官剛要轉身，便聽見揚聲通傳“中貴人到”。
翠微殿裏頓時鴉雀無聲。
隨著唐軫腳步聲越來越近，壽宴上的賓客紛紛起身，連馮惠娥也不例外。
“見過太妃。”
唐軫又轉身對薑虞行禮，“殿下。”
“中貴人怎麼來了？”馮惠娥笑得極不自在，“聖人龍體可痊愈？”
唐軫說：“聖人安好，聖人知道諸位宴後要外出賞梅，望各位保重身子。”
說罷，他揮手命隨行的宮婢送上手爐，再將一隻方形手爐遞給馮惠娥。
最後，他捧著那隻小巧些的八角銅手爐奉給了薑虞。
手爐不過一隻手掌大小，鏨著吉祥辟邪的菖蒲圖樣，薑虞攏在手中瞬間暗香盈袖，那香讓身上暖意融融。
她對唐軫頷首，“多謝中貴人。”
“不敢，殿下喚小的唐軫便好，小的告退。”
不知道是不是瞧錯了，薑虞覺得唐軫的眼神帶著恐懼，可他才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屠戮者。
她隻顧觀察唐軫遠去的背影，身邊的馮惠娥卻在看她的手爐。
黃銅小手爐樣式倒也尋常，隻是上頭的鏨花是禦用之物。
當今聖人極愛菖蒲，為了避諱，宮中無人敢用。
唐軫做事從不出錯，那麼便是聖人的意思。
難不成聖人對薑虞……
馮惠娥驚出一身冷汗。
聖人這是要她護住薑虞，還是要她設法成全這段見不得光的情緣？
她跌坐回席間，沒留神薑虞同她行過禮往盧湘的坐席去了。
薑虞剛回壽宴便被盧湘的婢女請了一回，想來是要說曹妙柔，她一時沒計劃好就借口伺候太妃推脫了。
方才又有人來請，她便去見了盧湘，“阿姑。”
眾目睽睽，盧湘語氣倒也和緩，“我有件事交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