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時,遠遠便看見一眾疾行的婢女搬著箱子和包袱到二門,交給候在門外的仆從。

“做什麼?”

金盞過去攔住一個婢女,往箱子裏瞧。

婢女行了禮,怯怯地道:“那,那位的遺物,老王妃說明日有喜,這些晦氣今日便要清理幹淨。”

金盞猛地回頭,身後早不見了薑虞的身影。

薑虞沒回珠鏡小築,先去了湖園。

園子裏亮如白晝。

薑環寧住過的屋改成了花房,自盡的暖閣早已拆掉,放置了太湖石,婢女們正忙著給石頭裹紅綢。

不過數日,王府便沒了薑環寧的任何痕跡。

薑虞四處走了走,身上越發冷,“回吧。”

夜裏,她便陷入一場噩夢。

天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樓台殿宇高聳入雲,通天的白玉石階上臥著一條鮮血淋漓的,巨龍。

她拚盡全力跑過去,卻始終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連自己都聽不清。

薑虞大口呼吸著,耳邊嗡嗡的聲音迫使她清醒。

“阿姐——”

“殿下——”

她猛地睜開眼,忽覺額間一點清涼,帶來遙遠的說話聲,“他納妾竟讓你傷心至此?”

誰?

“看不見,就不會傷心了吧?”

誰在說話?

不等分辨,薑虞便陷入了黑暗。

等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耳邊鳥雀嘰喳,接著是撲騰翅膀帶起簌簌的落雪聲,周圍靜下來。

薑虞聽了會,慢悠悠翻過身。

垂落的帳幔外立刻響起聲沙啞的驚呼,“娘子?是娘子醒了嗎?”

“是……”

薑虞話還沒說完,隻見帳幔被左右拉起,外頭三五個人魚貫而入,一齊擠過來。

韓娘為首,身後是金盞和紫述,還有府中的女醫,個個麵色疲憊,雙眼紅腫。

薑虞不明所以,“出了何事?”

今日曹妙柔入府,怎麼沒聽見動靜?

“娘子,”金盞跪在榻前眼淚成串地掉,“您睡了一天兩夜,好幾回沒了氣息,如今可算醒了。”

薑虞怔了怔,“那今日是,臘月十七?”

“是啊。”

韓娘拭去眼淚,硬擠出笑意,“從薑府回來是十五,昨日十六曹小娘子進府,今日可不是十七麼?”

薑虞苦笑。

這下好了,也不用裝病不見人了。

“隻是讓夢魘著,”她撐身坐起,“如今醒過來便無事了。”

金盞跪著向四麵八方磕頭,口中念“阿彌陀佛”。

紫述踢開她過來把脈。

薑虞笑著攤開手——

當啷,枕邊一物被撞掉。

韓娘俯身撿起,小心擦了擦再遞回來,“昨天下半晌小郎君親自送的匕首,您沒醒,奴自作主張放在了床頭。”

薑虞接過細細摩挲。

匕首確實與薑昭畫得相仿,隻多了斑斑鏽跡,豁了刃口。

這是大兄生前為她而鑄,又陪他戰死,時隔四年才輾轉回到她手中,思及此處,薑虞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

她握緊匕首才得以緩解,正要開口,就聽外麵有人說話:

“三娘子,曹孺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