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的黛瓦六角亭坐落在湖中,與岸邊有九曲木橋相連,簷下低垂的月白幔子隨風輕揚。

待走近了,薑虞才發現亭子裏有人。

“中貴人……”

“殿下……”

唐軫站在橋頭的望柱邊,那他身後醉翁椅上躺著的是……

想到此處,薑虞後退一步,“無意攪擾,妾告退。”

“殿下且慢。”

唐軫追上一步,低聲道:“聖人在此小憩,殿下若此時離開,腳步聲回蕩在木橋上難免驚醒聖人。”

薑虞蹙眉。

卻又聽他歎氣道:“聖人龍體欠安,夜不能寐,方才又被魯國公哭訴幾個時辰身心俱疲,入睡不易。”

這便是不能走了。

可與聖人共處一亭,若是傳揚出去……

薑虞一時間進退兩難。

隻見唐軫說完側過身,露出亭內天花梁架上垂下的紗幔。

紗幔將空地一隔為二,醉翁椅在南側,北麵的美人靠倒是能容下兩人。

薑虞沉默了會才走進去,對著紗幔行過禮而後坐下,目不斜視。

韓娘沒敢跟著,站在橋上發愁。

時辰一長,薑虞挺著的腰身直發酸,不動聲色地彎了彎。

身子一放鬆,餘光不由得看向了起伏的銷金紗,紗後人影朦朧,始終沒有動靜。

隻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暗香。

薑虞輕輕嗅了一下,很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聞過。

她的呼吸陡然變快一瞬,孟極睜開眼睛。

他一直醒著。

從她早晨進宮的那一刻,他就聞到了她身上的花香,好容易熬走了魯國公,想見麵的心思便怎麼也按捺不住。

可等見了又後悔,二人共處讓她這樣不自在。

孟極隔著紗幔深深地瞧她,忍不住動了動手指,隔空描摹她雪光之下的眉眼。

如此反複了數次才艱難地攥緊手指,再不放她走更不舍了。

他示意唐軫進來。

唐軫一動,對麵的人也跟著起身,腰身搖曳,花香味更馥鬱。

孟極瞧了眼靠在欄杆邊的紅油紙傘。

唐軫心領神會,取了傘再繞到紗幔後麵請薑虞離開。

雪越發大了,寒風嗚咽,送來薑虞詢問可否折幾枝梅花的聲音。

孟極想象她此時的溫柔模樣,可又意識到後麵數日不能相見。

他閉上眼睛,蜷縮起身體。

總得想個辦法到她身邊才好。

*

薑虞折了梅花送去翠微殿,辭過馮惠娥便匆匆離宮。

車輪滾滾,她的心跳得極快,直到聽見身側的韓娘喚她才緩神,“……何事?”

韓娘壓低了聲音道:“奴方才打聽過,聖旨已降到了王府和國公府。”

盧湘禁足思過半月。

崔奉洲除了罰俸三月,每日還需在祠堂前跪一個時辰,向祖宗懺悔亂家的行徑。

原本魯國公是打算日日上門鞭笞崔奉洲,讓聖人訓斥了,也被罰俸三月。

至於曹妙柔,旨意一筆帶過,命越王妃親自教養。

雖不是實質的懲罰,但卻是對家風清正的曹氏極盡羞辱。

薑虞回到王府,便見曹妙柔筆直地跪在珠鏡小築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