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奉洲進紫雲樓,和抬著薑虞出門的一群人擦身而過。
他徑直走到盧湘麵前跪下,滿麵羞愧,“兒不孝,讓阿娘受驚了。”
“我兒快起來。”
盧湘屏退左右,拉著他的手涕淚橫流,“回來就好,隻要咱們娘兒倆在一處,家就沒散。”
崔奉洲回握住她的手安撫道:“阿娘放心,暴民都已抓住,兒保證往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便好,我兒驍勇。”盧湘順著心口惡狠狠地罵,“賤民該死,把他們千刀萬剮。”
崔奉洲冷笑,“劫掠王府意同謀反,兒決計不會叫他們好過。”
“這場禍事說到底是曹氏引起,扶不起的阿鬥。”
盧湘罵了一陣氣得直拍大腿,“終歸是女郎,頭發長見識短,被蠅頭小利蒙蔽了雙眼,也該死。”
若是崔氏被聖人怪罪,她必定去掀翻祭酒府。
“阿娘寬心,也未必盡是壞事。”
崔奉洲倒了杯熱茶予她,“若是暴民攀咬出朝臣,兒可趁機一舉鏟除異己,讓崔氏再上一層樓。”
盧湘這才轉怒為喜,“還是我兒深謀遠慮,你與聖人情同手足,即便受罰想來聖人也會網開一麵。”
“是。”
崔奉洲一笑,“聽聞是薑虞先趕回府中施救?”
“她大概指望借此討你我的歡喜,”盧湘嗤之以鼻,“誰要她多事,我沒被暴民如何,倒被她嚇著。”
“你不知道她方才來時拿著箭,渾身是血,跟個夜叉婆似的,你闔府問問哪個不怕?”
崔奉洲驀地想象出一個壯碩如熊血盆大口的女郎,剛生出的謝意瞬間被厭惡取代。
一想到這樣的女郎還要求他垂愛,當真是倒盡了胃口。
他正要著人去珠鏡小築訓斥兩句,忽聽外頭有人通傳,“大王,聖人宣您進宮。”
*
薑虞做了個好夢。
夢裏天朗氣清,鳥語花香,以致睜開眼看到兩朵如玉的芍藥,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否還在夢裏。
花香醉人,她輕輕呼出心口憋悶的濁氣,隻覺神清氣爽。
驀地聽身後有人說話,“娘子好睡?”
“韓娘——”
薑虞撐坐起身,拂開麵前低垂的羅幔環顧四周,“……我怎麼睡在花房?”
“娘子昨日醉了偏要躺在此處,還摘了一筐花。”韓娘嗔怪道,“哪個能勸住?”
薑虞臉發熱,“昨夜竟是喝醉了。”
韓娘端茶來喂她,“紫述說您縱馬飛馳又盡全力挽弓,激起的酒意,在宮裏究竟喝了多少?”
薑虞不想聽,接了茶盞便轉身背對著她,“……府裏如何了?”
“前院隻壞了器物,匠人正修著;後宅多半樓閣被燒塌,金銀器物損毀數萬兩銀子,婢女傷了三十,死了十二個。”
薑虞喃喃道:“這樣多的人。”
王府過了三年安穩日子,又無人看得起那些新入府的婢女,更沒想過禍起蕭牆。
暴亂來時,全成了驚慌的鵪鶉,隻顧藏頭縮腦。
韓娘愁眉不展,“若不是您昨日臨行前命奴裏外交代,隻怕傷亡更多。”
說到此處她越發委屈,“闖禍的是曹孺人,救人的是娘子,可老王妃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