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二人下山,崔奉洲本想跟隨去結識,卻又怕眾目睽睽之下唐突佳人。

他在原地眺望,二人上了同一駕四輪馬車,車圍子上是寶相紋,四角墜有鎏金鈴鐺。

“你竟是,宮中女官。”

崔奉洲持劍而立,隻聽得心跳如鼓,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暢快,半晌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今日來的時辰正好,早一步晚一步都會與她錯過。

上天果真待他不薄。

偌大的京城,百姓足有百萬,可不到兩個月便見了那女郎兩回,知道了她的身份。

緣分一事當真妙不可言。

待車遠去,他才翻身上馬疾馳到拴馬樁處徘徊良久,低笑道:“總會再見。”

馬車停在了汾陽郡王府門前。

天已近黃昏,薑虞悠悠轉醒,瞧見對麵的孟阿端正彎著眼眸看她。

她不由得臉熱,“最近疲乏,借用你的車卻也沒有同你說幾句話。”

孟極搖頭,“沒有比這一路更好的時光。”

趁她小睡,他一次次數她濃密而纖長的眼睫,扇子似的,偶爾還隨著車身顫顫,真好看。

話聽著像情人私語,但她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薑虞並未多想,“我回府了,你一路小心,再會。”

“娘子慢行。”

孟極伸手給她借力,笑意愈深,“四日後便是新年第一個晦日,宮中飲宴,盼,再見娘子。”

“好。”

薑虞頷首下車,遮身的帷帽如水,從他的掌心輕輕滑過。

孟極指尖夾住那皂紗,揉一揉,又不動聲色地鬆開。

薑虞下了車上了郡王府的肩輿,問身後的金盞,“出門時查過,車軸怎麼突然壞了?”

金盞撓頭,“車夫坐車上看著,您要登車那會分明是好的,約莫山路顛簸?”

薑虞還要問,卻見角門處一夥人拉扯著出來,哭嚎叫罵,有男有女。

幸虧那兒的小道偏僻,沒驚動旁人。

鬧了一陣兒各自散了,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嚷著“明日還來,我偏要看郡王府的心肝有多黑”。

薑虞回了珠鏡小築才叫了個二門上的女使來問話。

女使道:“是汪家來的人,鬧了一整天。”

“說真大娘子和離就和離,為何不歸還汪郎君入贅時帶來的財物?就算虧了小瑤娘子,歸還一半也成。”

“他們要見老王妃說理,老王妃說如今管事的是三娘子,汪家人等不見您回來,便吵鬧不休。”

薑虞打發她出去,隻覺得好笑。

盧湘一麵想毒死她,好把汾陽郡王妃的位置騰出來,一麵還把棘手的雜務全都托賴給她。

當真是……

“薄情寡義,無恥之尤。”

金盞剪著燭花,低頭輕聲罵了盡興,又心虛地抬頭,被薑虞抓個正著。

“氣夠了便去一趟夢溪園,”薑虞起身去換衣裳,“若是真大娘子沒歇下,問一問汪家財物的事。”

她正盤算著怎麼把汾陽郡王府的賬同汪升的扯在一處,或許這就是個機會。

等汪升被彈劾,待一番問罪下來,財物免不了被查抄,到時郡王府的賬也得牽連其中。

世家高門裏哪個宅院裏沒點齷齪,崔氏的安穩日子怕是不長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