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極接過錦帕收入袖中,偏頭望著她,“娘子如此,不怕汾陽郡王知道了惱我?”

不過是臨時應對之物,怎麼說得像是他二人暗通款曲?

薑虞又羞又惱,可言辭又不能僭越,隻回道:“聖人襟懷磊落,何須屈尊畏讒言?”

孟極眼眸毫無笑意,“我並非聖人。”

覬覦臣妻,無論神界人間都是要被指著鼻子罵“寡廉鮮恥”的。

薑虞撇開目光,不防他向她邁近一步。

他的袍裾壓在了她的繡鞋上,浮光錦緞的鞋麵如同晚霞,瞬間被沉沉夜色吞噬。

孟極慢慢地低下頭,“躲什麼?”

薑虞似乎被他身上奇異的香囚困在逼仄的空間,每一寸皮肉骨血都繃得極緊,腳卻從他袍裾下避得極快。

她踉蹌著退了一步,呼吸都不順暢了,“妾要進言。”

“說。”

“妾心屬的郎君必是與妾誌趣相投,溫雅赤誠……”

話未說完,孟極便瞧她一眼,“生得好不行麼?”

“……自是,錦上添花。”

“位高權重,富有四海也是兩朵花?”

薑虞語塞。

外界傳聞聖人無情狠辣,殺伐果斷,前日還能拎著血淋淋的人頭和群臣議政,可如今問話怎麼如此粘纏?

見她不言,孟極又問,“誰同你誌趣相投,崔奉洲?”

這話問得如同拈酸吃醋,薑虞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卻聽他又喃喃自語,“我不介意。”

薑虞未及反應,便見他抬步走了。

她隻好躬身行禮,“妾告退。”

“等等。”

去而複返的人手裏拎著一盞小巧的琉璃燈,像玉色的葫蘆,通體描著花竹翎毛。

燈芯是一顆泛著金光的海珠,拳頭大小。

孟極將燈放在薑虞手中,這才又去了。

燈架是一隻珍珠串成的青鸞,握在手中不覺得寒冷,形狀被海珠投映在雪地上,反而有種振翅高飛的活潑。

薑虞走了幾步,複又回頭。

翠微殿的窗戶被推開了半扇,窗邊的郎君如同夜間離群的孤鶴,比這世間的雪還要清冷三分。

隻是這鶴脾氣不大好,瞧她看他,呼的一聲把窗戶關了。

薑虞不由得歎了口氣。

“娘子遇上了什麼好事,笑得這樣開懷?”

韓娘迎上來行了一禮,向她身後張望著,除了燈火通明的殿宇,什麼也沒瞧見。

薑虞搖搖頭,“沒什麼,可尋到孟尚食?”

“尚食局的女官說她今日病了,”韓娘小心扶著她上了肩輿朝宮外去,“又說孟尚食已遠遠拜了娘子,請娘子勿要掛心。”

薑虞支著頭應一聲,“她也病了。”

韓娘不明所以,就隔著紗幔回,“這時節不尋常,一時風一時雪,神仙也難熬,聽聞郡王在禦史台台院也過得不甚安穩。”

薑虞側目聞她,“是哪位侍禦史主審?”

台院負責糾察百官,是一群視死如歸的耿直文人,即使國公王爵也不畏懼。

韓娘忍了笑意,“是魯國公主審。”

薑虞眨了眨眼睛,“那可真是……”

太好了。

她故作悲傷地拭了拭眼睛,“回府一定要將此事告知阿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