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虞翻著書頭也未抬,“豆蔻呢?”
“和她姆母做風箏,”金盞回頭笑得開懷,“說要給娘子一隻,也給奴一隻。”
薑虞拿著書往外頭點了點,“讓豆蔻把她嚇走。”
金盞起先一愣,忽地明白過來,“成天嚷嚷著要替她娘報仇,奴這就去叫她。”
曹妙柔在珠鏡小築坐到了晚膳時辰,連吃帶喝外加賞花,就是見不到薑虞。
她也不急,回去路上還想著薑虞看了一整日書,除了給盧湘請安,沒見人也沒外出,能盤算什麼?
可又一想若真是心思純良,薑虞那般模樣必會讓崔奉洲千嬌萬寵,何至於連個奴婢都不如。
胡思亂想著,也不知走到了哪處小道,樹影森森。
她舉目四望,不防看見前方樹上一個搖晃的人影,立時驚聲尖叫,“啊——”
“曹小娘子。”
跟身後的靜仁嚇得腳下打滑,剛站穩就被她掐住了手,聽她嘶吼,“那是什麼,是誰?”
靜仁咽了口口水,渾身顫抖著看向她指的方向,“是,是雪人,您莫怕。”
曹妙柔捂著眼睛往她身後躲,“樹上怎麼可能有雪人,是陶姑子,是她,她回來了。”
靜仁也頭皮發脹,大著膽子又往上看了一眼,“真,真是雪人,您瞧——”
她從樹下撿了根樹枝,踮腳往上捅,雪簌簌落下。
嘎巴。
樹枝斷了,上頭半人高的雪人隨之摔了下來,裂成幾瓣。
曹妙柔死盯著半晌才回過神,兩腿一軟,跪倒在雪地裏。
吱嘎。
一聲輕響,似是有什麼踩過雪堆發出的聲音。
她的心再次提到嗓眼,屏住呼吸,一點一點轉過身。
吱嘎,又一聲,還有幾點冰冷掉進了脖子,她猛地抬頭——
樹上有個懸掛的人,披頭散發,搖搖晃晃。
“啊——”
她緊閉雙眼,雙腿拚命蹬地,“走開,走開,不是我害得你,不是我。”
說著,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氣撐著她連滾帶爬往有光亮的地方跑。
身後的婢女快步趕上,七手八腳把她攙起,跌跌撞撞回茱萸館。
恰在此時,對麵石橋上來了一撥人。
頭前兩個女使挑著氣死風燈,中間四人抬著張春凳,上頭有人,從頭到腳覆著白麻。
靜仁一瞧,立時把曹妙柔護在身後,揚聲問,“哪個院子,也沒個避諱,深更半夜做什麼?”
“前麵可是茱萸館的曹小娘子?”
挑燈女使停下了,回道:“這是沁芳堂的柳綿,剛滑了胎血崩了,送去後院安樂巷,讓她爺娘進來領屍。”
柳綿,是崔奉洲有孕的婢女之一。
曹妙柔見過兩回,有身子五個月了,這會乍一聽說也頗感意外,便大著膽子看了一眼。
麻布上星星點點的血痕,人直挺挺地躺著,似有低低的哀鳴。
森冷的夜風刮過,撩起麻布一角,露出裏麵細條條的手。
不知怎的,那手倏然滑落,同那日在紫雲樓的汪瑤一般無二。
曹妙柔隻覺天旋地轉,兩眼一翻,仰麵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