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在海拔五千多的米拉山口弄到一株雪蓮,有東北高粱穗子那般大小的一株啊,散發著一股清涼的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帶它好幾天了,我準備帶回沈陽去,弄個大大的玻璃瓶子,用上好的白酒泡了,長存於我的聽雪書屋裏,讓它長久地陪伴我。不知你有何想法,回去後再細說吧!
遙寄康定的誌瑪
誌瑪啊,半月前我還沒在意康定是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一個縣,也不知康定縣裏有你這樣一個美麗的藏族姑娘,現在,遙遠的康定城卻已有了我深深的牽掛。十天前,這牽掛還不曾有過一絲兒,有的隻是我對那首曾經家喻戶曉的《康定情歌》的向往。上周,隨著飛機轟隆一聲騰空而起,我冒著夜雨向這首情歌飛去時,還在心下暗想,萬裏迢迢啊,我這樣一把年紀,怎麼會為一首情歌而騰空駕雲呢?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真正的情歌快被錢歌、性歌、鬧歌和油嘴滑舌之歌淹沒,已成了既被忽視又被渴望的稀有物。我能向那首沒被汙染,也汙染不了,但確實已由家喻戶曉而變得逐漸不被青年人所知,卻又真的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確認為世界十大情歌之一的《康定情歌》飛去,肯定不是壞事吧?那天飛機在高空的雨霧中翱翔,仿佛沾了塵埃的情歌兒被擦洗著,越來越鮮活,越來越不安分,我也仿佛喝了酒似的衝動著,像騎了一匹天馬,心裏哼唱著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
誌瑪,沒想到,我第一個見到的康定人,竟是你。當時我還沒覺出你是藏族姑娘,但你一臉坦蕩的笑容寫著滿心的真誠,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你,一點兒不覺陌生。我順嘴說了句,你們康定的跑馬山好讓人向往噢!你卻說,見了跑馬山您可別失望啊!你講了一對法國新婚夫婦不遠萬裏到了跑馬山,見並沒有什麼浪漫的跑馬場而哭了的事,我明白,你是怕我這個遠道而來的作家小瞧了你們康定。這我理解,誰不說自己家鄉好哇。誌瑪,那天下雨,你陪我們集體乘索道纜車上了高高的跑馬山。山上正在修建一座圓形跑馬場,對此你說,有沒有一個具體的小場子不重要,真正的跑馬場,是人心裏有片自由的天地。衝你這句話,我們不僅沒有對跑馬山失望,而且多了一份好感。一座小城,能因一首情歌名揚世界,吸引外國男女們來浪漫,本身就已不凡了,何況康定人還這般有思想呢!於是從白雲繚繞著的翠樹間下眺,山下的折多河翻騰著連綿不斷的浪花,在狹長的康定城中跳躍穿行。我頭回看到一座城的房子完全是沿河而建的,幾乎家家開門見山,戶戶白雲擦窗,人人可憑窗看河。河兩岸是一色的漢白玉護欄,河上架有五座不同形狀的橋,有一座就叫情人橋。白雲纏繞的跑馬山啊,漢白玉雕築的情人橋啊,我們就下榻在橋邊的康定情歌大酒店,這叫人怎能不想歌唱。我不由在心底哼唱起康定溜溜的城來。
誌瑪,你的細心周到善解人意和任勞任怨勁兒,總是讓我感覺似曾相識。我剛在心裏唱完康定溜溜的城,你就微笑著在車裏站起來,為我們大家把整首《康定情歌》唱了一遍。我和大家真的是由衷為你熱烈鼓掌的,讓你再唱一個。你雖然穿著地道的藏袍,可一點不怯場馬上唱起來:《溜溜調兒》。唱完,你不急不迫仍是微笑著,卻非常有親和力地發動全車作家集體唱《康定情歌》。是你帶頭先唱的,而且唱得那麼熱情和投入,好感情用事的一群作家沒有理由不唱,於是我們就像騎著駿馬在白雲繚繞的空中跑馬場自由馳騁開來。同時,職業習慣,我也在捕捉你似曾相識的影子。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你的!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