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那老人冷笑一聲,說道:“你要我傳授什麼武功?”
徐元平道:“晚輩想學那《達摩易筋經》上記載武學。”
長發老人搖搖頭,冷漠地一笑道:“你難道也想找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嚐受二十年麵壁之苦嗎?”
徐元平心頭一凜,道:“什麼?要二十年以上之久?”
長發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這是徐元平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仔細看去,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那長發怪人的臉色,竟是十分紅潤,隻因被長垂的白發雪髯掩遮,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此刻,他那張紅潤的臉上,更覺光彩耀目,眼神也閃動著歡愉的光輝,顯然,似對自己在武學上的成就,有著很大的滿足和驕傲。忽然,他像觸了電流服,臉上的歡愉之容,立時隱去,眼神中的光輝,也隨著消失。他長長歎息一聲,閉上雙目,說道:“那《達摩易筋經》上記載武學,盡都是深奧無比的內家修煉之法,別說二十年時間,就是三十年苦思窮究,也未必能夠博通,需知世間大成之事,決無僥幸成功,雖然偶有例外,但卻絕無僅有,而且多屬旁門之學,失之偏激,縱然學有所成,日後必蒙其害,老衲生平之中,隻見過一人從旁門別徑之中,修得大成,而那人竟還是一個女人……”
徐元平啊了一聲,道:“怎麼,難道當今武林之中,真還有比老前輩武功高強之久不成……”
忽然想到了自己目睹身曆的悲慘往事,那入不但武功絕高,麵且下手險辣無比,半宵之間,連傷十二個武林高手……”
血淋淋的悲慘景象,又從他記憶之中一幕幕展現腦際,隻覺胸中熱血沸騰,淚水奪眶而出。
長發老人舉手挑著他頭頂,十分慈愛地說道:“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有著悲慘遭遇,所以,才到少林寺來偷那《達摩易筋經》,想練成蓋代無匹的武功,以作報仇之用……不過,這是一件毫無成功希望的事,別說你根本就無法找到列為我們寺中三寶的《達摩易筋經》,縱然探得它存放之處,但以你那點本領。也無能偷窺到手,千數百年以來,也不知有多少黑道高手,江湖豪客,都在偷視那部《達摩易筋經》奇書,可是千數百年之中,卻無一人能得到手……”
徐元平道:“晚輩隻想學得經上功夫,以報血海深仇,並未存什麼逐鹿江湖,爭霸武林之願……”
長發怪人道:“經上記載武功,字字深奧博大,單是求解經文就得費你三年以上的時間,如想窺得門徑修有所成,至少要耗去你二十年的青春。”
徐元平覺著那長發怪人,在短促的一瞬之間,如同換了一個人股,變的十分慈祥和藹。
隻聽那老人繼續說道:“二十年不算很短,那時,你的仇人也許早已不在人間了。”
徐元平道:“這麼說來,晚輩今生今世,是永遠無法報得大仇了。”
長發怪人沉吟一陣說道:“那《達摩易筋經》上,記載的武功,雖然淵博,但並無克敵製勝的實用法門,恐無法選擇精要的密訣練習,亦不能一鼓作氣練成,你這心願隻怕今生料難有得償之日。”
徐元平千裏迢迢的趕來篙山少林寺,目的就是為著那部真經,如今聽見那老人之言,不禁心頭一涼,問道:“這麼說來,晚輩是無望修練那《達摩易筋經》上記載之學了。”
長發怪人道:“其實我們少林武學之中,不少深遠博大的武功,你能學上幾招實用手法,她比你偷得那《達摩易筋經》好……”
徐元平道:“晚輩的仇人,乃當今黑道中第一位高手,武功絕倫,心狠手辣,而且羽黨無數,智計百出……”
怪老人輕輕歎息一聲,接道:“老衲在這幽室之中,度過六十年的時間,已把《達摩易筋經》中記載的武學悟透,但我自知本身武功並非天下第一,我縱然不惜叛道私授,隻怕也末必一定能報得你大仇……”他忽然閉上雙目,換然住口,默默沉思起來。
徐元平驚愕地望著那沉思的老人,心中十分惶恐,他敏感的覺到,眼下片刻的時光,將是他整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可能得到天下武林人物夢想的《達摩易筋經》上乘武學真傳,也可能被那老人摒棄門外,逐出幽室……
忽聽那老人一聲悠長的歎息,激動的神情,逐漸的平複下來。緩緩的睜開雙目,莊嚴地說道:“六十年的時光變化,江湖上早已把老衲忘去,老衲也早和大千世界脫離,隻有一事耿耿於懷,使我不能掃淨靈台,早登佛果……”
這時忽聞鍾鼓之聲,遙遙飄傳而來,打斷那老人未完之言。
徐元平細聽那鍾鼓之聲,緊促異常,那老人剛剛平複的臉色,陡然大變,直待鍾鼓聲複歸沉寂,才黯然說道:“這是少林寺最緊急的集議信號,寺中的長老,和各殿院中的主持都將聚集在‘達摩院’內,研究對付老衲之策。”
徐元平道:“老前輩乃貴寺當今方丈師伯,難道他們還真敢對付老前輩嗎?”
老人淒涼一笑道:“我們少林長幼之分雖然嚴格,但掌門人的尊嚴,卻淩駕輩份之上,剛才我出手太重,打得他口中噴血,此事乃大不應該之舉,隻要他一聲令下,慧、元、百、天、“四代中高手,都當群集這靜院之中,群攻老衲。”
徐元平聽得呆了一呆,忖道:“少林寺中僧人,不下數千之眾,四代高手何至百人,如果一齊出手,縱然是達摩重生,也難抵敵,看來這老人是凶多吉少了……”
隻聽那長發怪人嗬嗬一陣大笑道:“孩子,咱們打一個賭,好不好?”
徐元平看他突然之間,由緊張變得十分輕鬆,心中甚是不解,但口中卻茫然應道:“老前輩吩咐,晚輩焉敢不等,不知要打什麼賭?”
長發老人笑道:“咱們打這賭最是容易不過,你先坐起來再說不遲。”
徐元平聽他言詞輕鬆,全不擔憂生死之事,這時不覺精神一振,當下依言起身,旁榻而坐。隻見那長發老人遊目馳騁,滿室亂瞧,原來他隨口說出打賭之言,事前並無深思,這幽室之中,空空四壁,瞧來瞧去,找不出可以用作打賭之物。徐元平卻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望來瞧去看的什麼?忽見那長發老人左手輕輕在徐元平臉上一拂,右手疾伸而出,徐元平隻覺一陣微風拂麵而過,視線被阻,眼睛一黑。
待他視力複常,耳際已響起那老和尚哈哈大笑之聲,道:“這辦法最是公平不過,你猜猜我這雙手之中,拿的什麼?”隻見他兩手緊合,神色歡愉,似是對這場打賭之事,興趣十分濃厚。
徐元平微微一笑,正待隨口胡猜上一句,忽見那老人臉上笑容一斂,神情鄭重地說道:
“這場打賭,關係甚大,你如猜的不對,我要立刻把你逐出此室,那就別再想我傳你武功了2”
忽然急鼓三響,鍾聲悠悠,劃空傳入耳際,裝褒餘音未絕,靜院圍牆之外,飄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大師兄身體可好,小弟慧果來看你了。”
長發老人麵色一變,冷冷地答道:“我佛慈悲,小兄身體粗安,師弟幾時回到寺中來了?”
但聽一聲悠長歎息、劃空而來,長歎餘音未絕,人已到了幽室門外。徐元平定神看去,隻見一個身著灰袍的八旬老僧,合掌垂首,神態甚是恭謹地說道:“小弟已回寺三日了。”
長發老人冷漠的望了當門而立的僧人一眼,道:“師弟可奉了掌門人的令諭,來擒拿我這個不成材的師兄嗎?”
不再理那老增,卻望著徐元平道:“如果你猜中老衲手中之物,這場賭就算你勝了,老衲當盡所能,完成你的心願。”
徐元平本是極為聰明之八,成敗決定在一言之間,不禁大感猶豫,本來極為輕鬆的心情,忽然間沉重起來,仰臉沉思,久久答不出話。慧果看師兄對自己神情冷漠,心中甚是感傷,想起昔年學藝之時,得受師兄惠賜良多,眼下他即將大禍臨頭,自己卻愛莫能助,也許在掌門方丈的綠玉拂令之下,自己還得親自和師兄動手,想到為難傷心之處,不覺滴下來兩點老淚,悄然退走。
徐元平雙目轉動,不放過幽室中一草一木,他想尋找出一些痕跡,幫助他判斷那老人雙手合蓋之物……
突然一陣積塵落下,抬頭望去,隻見一隻編幅振翼而去,心中一動,脫口說道:“老前輩手中可是一隻編幅嗎?”
長發怪人忽的全身一顫,放開雙手,果然是一隻編幅,振翼飛走。
徐元平見自己在無意中勝了這場賭賽,心中暗自慶充,歡愉之情,形露於色。轉臉看那長發怪人,隻見他臉上流露著極為奇異的神情,雙掌合十,喃喃祈禱,而且聲音極微,徐元平坐在身側就聽不出說的什麼。
他放下合十當胞的雙手,笑道:“前因絮果,強他不得,你既然勝得我們這場打賭,快請說出條件,老衲自當盡力而為,時光無多,寸陰寶貴,老衲隻能盡其在我,成敗要看你的才智造化了。”
徐元平亦知這座靜院幽室即將受到少林寺群增圍攻,他那兩句時光無多,光陰寶貴的話,正為此放,當即答道:“弟子想學那《達摩易筋經》上乘內功心法!”
長發老人忽的臉色一沉,道:“我是打賭輸給你的武功,咱們可毫無師徒關係,日後作出道江湖,盡可以贏得武功真象示人,但不能說你是少林門下弟子。”
徐元平微微一怔,正想以師倫大道相辯,但見對方神態莊肅,言似出衷而發,忽然心中一動,付道:是了,想這等冠絕武林的少林秘技,豈能隨便授,我如認他作師,必得受了少林派中門規限製,也許少林派門規之中,有著小能隨意傳授門下絕技的限製……徐元平心念一轉道:“晚輩當謹記老前輩相誠之言。”
長發怪人臉色大見緩和,微微一笑,道:“咱們再打一個賭,好也不好?”
徐元平一皺眉頭,忖道:“怎麼這位老師這等愛賭,我剛才隻是一時僥幸勝他,再賭一次必敗無疑,難道他又改變心意,不願以絕技相接,要借重賭毀諾不成?“因他毫無致勝把握,一時間沉吟不語。”
隻見那長發怪人哈哈一笑,道:“小相越不要多疑,剛才咱們賭的是相傳武功之事,老衲既然輸給了你,自然不能借重賭毀諾,當盡我所能,以數十年修為撣功相授。”
“但因咱們沒有師徒之情,老衲也不能強令你替我辦事,咱們最好是再賭上一賭,如果你再勝了,老衲除傳授武功之外,還送你一件至寶,助你複仇之用,如果老衲勝了,隻請你代我尋訪一個人的下落,告訴他老衲的諸般經過……我怫慈悲,請恕弟子罪過。”說至此處,倏然一傭雙目,莊肅神情中溢露出無限淒涼。
徐元平雖不知他要尋找什麼人,但見他那種異樣的神情,想那人定然和他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當下接道:“這等容易的事,何需打賭;隻望老前輩告訴晚輩那人住處姓名;晚輩如能活著出了少林寺,就先去找他。”
長發怪人搖搖頭,接道:“老衲生平無求於人,豈能在古稀之年,破此禁例,此賭非打不可。”
徐元平做做一笑道:“既是如此,當請命題。”
長發怪人道:“始才由老衲出題,這一次該由小擅越了。”
徐元平略一沉思,探手入懷摸出兩枚銅錢,笑道:“晚輩子中現有兩枚銅錢,我把這兩枚銅錢放入衣袋,暗扣手中,老前輩猜猜晚輩手中扣著幾枚,如果猜中,就算老前輩贏了。”
長發怪人笑道:“很好,這辦法也很公平,咱們快些開始。”說罷,閉目靜坐。
徐元平本存故意相讓之心,以他那等目力;隻要一看自己攢錢的右手形態,定可猜得出來,哪知他竟閉目不看,不禁心頭大急。忽然心中一動,在右手扣錢之時,故意使兩錢輕微觸撞,發出極細小的聲音,心想對方精深內功,定可聞得目己手中是兩枚銅錢,當下從衣袋之中取出在手,在木榻上一放,道:“老前輩請猜。”長發怪人眼未睜開,口已叫道:“一枚。”
徐元平心頭一跳,急道:“晚襲輸了;老前輩猜的不錯……”他在說話之時,已急收右手,想把手中兩枚製線,放回一枚火袋中。
哪知長發怪人比他還快,左手一伸已如住他右手脈門,徐元平隻覺右臂一麻,緊握的右手不自主鬆開,兩權製錢,一齊滾落地上。
長發怪人神情一變,歎道:“小擅主存心忠厚,老衲卻弄七成拙……”他鬆了扣製徐元平右婉的莊子,接道:“天意如此,小擅越也不必為此抱憾,快清凝神調息,掃除心中雜念,聽老衲講授《達摩易筋經》上記載的易筋、洗體、無上心法要訣。”
說話之間,舉起右掌,輕按在徐元平“天靈穴”上。
但覺一股熱流,由頂門直向全身散去,全身真氣受那熱流。催,立刻回聚丹田,氣聚身凝,忽覺心境空明如洗,百念俱消。
隻聽那長發怪人說道:“五心向天,萬念集一,導引吐納,功諸關節,筋力易技,轉衰為壯……”忽聞靜院之外,鍾聲大作,佛號震耳,徐元平不自覺心神一分。
長發怪人緩緩放下按在徐元平“天靈穴”上右手,歎道:“慧、元、百、天四代高手,已群集靜院之外,看來是難免一場搏鬥,小檀越如不能在掌風刀光之下,鎮靜心神,老衲縱有傾囊相授之心,隻怕你也難獲半點裨益。”
徐元平急道:“老前輩但請放心,縱然刀劍相加,晚輩亦自能保持鎮靜。”
長發怪人歎道:“你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但未必有心分兩用之能,一麵拒敵,一麵聽我講說那《達摩易筋經》的心法要訣,老衲乃少林門下弟子,不便親自出手和同門搏鬥,勢非借助體漢拿拒敵不可,你隻要略有失措,或是誤聽了經文要訣,不但老衲心血白費,你也得終生蒙受其害。”
忽然間鍾聲舞掃沉寂,靜院外飄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少林寺三十二代掌門方丈,率慧、元、百、天四代弟子,親訪‘海心撣院”,弟子奉諭傳命,敬請慧空帥祖迎接掌門法駕。”
長發怪人輕歎一聲道:“老衲這佛門法號,已六十年未聞人呼叫了。”
徐元平啊了聲道:“那慧空法號就是老前輩嗎?”
夜他記憶之中,似乎聽人說過慧空二字;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但這慧空二字卻在他腦海中,留著很深的印象。
隻聽慧空高喧了一聲佛號,道:“請恕老僧身羅先師刑具,無法迎接掌門人的大駕。”
片刻工後,靜院外洪亮的聲音,重又響起,道:“掌門人已以綠玉拂令,解除慧空師祖身受三十代掌門祖師加諸刑具,召請師祖迎駕。”
慧空雙掌當胸一合,就木榻盤坐躬身答道:“老僧不敢擅除先師加身刑具,隻有就榻恭迎掌門人的大駕了。”
隻聽靜室外砰然一聲巨震,深鎖了“海心掉院”六十年的兩扇水門,已被震的片片破裂。
慧空臉色一變,低聲對徐元平道:“小檀越快些收斂心神,勿為眼前形勢所動,聽老衲講解《達摩易筋經》內容要訣。”
徐元平轉眼一瞥,隻見群僧魚貫的由兩扇碎裂的院門擁入,最先幾人已快近幽室,後麵仍不斷有人擁人,聲勢浩大,觸目像心。
意空一舉右掌,輕拍在他後背的“命門穴”上,怒道:“還不快收斂心神,當真要老袖白費一場心血嗎?”
徐元平心頭一凜,慌忙閉上雙目,凝神內視,摒絕雜念。
他心神還未完全走下,耳際響起慧空細微的聲音:閉目定心,因精練氣,運轉奇經,養氣化神,上行十二重樓,凝神還虛,虛化三花聚頂。要知《達摩易筋經》文,句句含意博大,字字深奧費解,意空一口氣誦完了第一章經文之後,又逐句分解給徐元平聽,一麵又指點他實用法門。
徐元平本有很好的內功基礎,人又聰明絕倫,原文雖難了解,但經慧空一再解說,已大部能於領悟,有幾處絕難知其所以,但卻把實用秘訣,字字句句默記心中……
忽然有兩隻粗壯的手臂疾伸而出,抓住了徐元平左右雙碗的脈門要穴。原來兩人都把精神集中經文之上,一個在用心索求原義解說的方法,一個在神凝意會的默記經文及各種實用法門秘訣,竟不知有人到了身惻。睜眼看去,隻見兩個身披灰袍的人,分停兩側,一人扣著他一隻手腕。
但聞右麵一僧冷笑道:“小檀越膽子不少,竟敢擅聞本寺禁區……”這和尚話還未完,徐元平突覺一雙手猛觸後背,他已連番得慧空內力相助克敵,有了經驗,暗中一提真氣,兩臂突然一收一推,隻聽二僧同時一聲悶哼,吃他借助慧空內家反彈之力,把兩個和尚一齊彈退數步,跌在地上。
放眼向門外望去,隻見元通大師手捧著綠玉佛杖,肅容而立,左側站著一個古稀開外,白眉垂遮服險的老僧,正是昨宵相遇指點他來這“悔心撣院”的老和尚。
右麵一個八旬上下,身著灰色僧袍僧人,乃是剛才還來這“侮心撣院”探望慧空的慧果。元通大師身後,並肩站著四個五旬開外的和尚,披著一色的深紅袈裟,幾人臉上,都隱隱泛現怒意。此外,尚有三排行列十分整齊的和尚,分站在元通大師四周,這正是少林寺元、百、天三代弟子中的高手。
隻見元通大師冷漠一笑,道:“少林寺三十二代掌門人元通,拜見師伯”。說完話,合掌躬身一禮。
慧空聞言合掌一笑,道:“罷了,老僧擔當不起。”
元通身側的慧因、慧果,同時向前一上步,拜伏地上,道:“慧因、慧果叩見師兄。”
慧空一擺手笑道:“先師親手把我幽禁這‘侮心撣院’之時,你們都是親自所見,是也不是?”
慧因、慧果齊聲答道:“當時先師正在盛怒之下,弟等未敢饒舌求情,致使師兄受了六十年……”
蒙空微微一笑,截住了兩人的話道:“師倫大道,豈敢背叛,先師縱然對小兄處罰過重一些,但小兄並無拖恨先師之心。”
慧因歎道:“二師兄接掌門之後,我和慧果、慧生兩位師弟,也曾懇求二師兄請傳綠玉拂令,解除大師兄身羅先師刑具,但因二師兄顧著先師明訓,不敢惜傳綠玉拂令,傷損先師尊嚴……”
慧空忽然放聲一陣哈哈大笑道:“先師對小兄愛之甚切,故亦責之甚深,二師弟不請傳綠工拂令,以解先師加諸小兄身上刑具,正是他尊敬先師之處,自是難以怪他……小兄在這幽室之中,度過了六十年的歲月,早已忘記人間一切恩怨事物,今生今世,不願再出此室一步……”突然雙目圓睜,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直逼元通臉上,接道:“令師在傳你接掌門戶之時,可有什麼遺言告訴你嗎?”
元通臉色微微一變,道:“先師圓寂之前,隻傳了弟子綠玉佛杖。”
慧空冷笑一聲,道:“你師祖在傳體師父接掌門戶之時,你是否在場?”元通道:“弟子得蒙師祖恩典,特允留侍在場。”
慧空道:“你既然守在身惻,定然聞得了體師祖遺言?”
元通微微一沉思,斬釘截鐵般地答道:“師祖道行深遠,在利那之間,除了手傳先師綠玉佛杖之外,並無一句遺言。”
慧空淒然一笑,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元通道:“弟子怎敢欺騙長輩。”
慧空忽然長笑一聲。長垂須發,嗦嗦抖顫,良久之後,才黯然一歎,自言自語道:“這麼說來,當真是先師把我忘了不成?”
慧因目睹慧空激動之情,心中大感詫異,接口問道:“師兄有什麼難言隱衷,或未完心願,望能借此時機告訴我們,小弟自當竟盡全力,成全師兄。”言下之意,不諳告訴慧空,時光無多。他在指示徐元平來這“悔心排院”之時,隻望借他之手除去師兄身加刑具,相攜逃走,哪知事情變化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慧空既未逃走,掌門方丈又親自請了綠玉佛權,查究拿人,竟至演變成這等騎虎難下的悲慘局麵。慧因輩份雖高,但也不敢抗違綠玉拂令,那不但大背曆代祖師訓戒門規,且將為少林派中千古罪人,要受盡後輩弟子唾棄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