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中闖蕩數十年的金老二,可謂閱人多矣,但直到此刻為止,他卻未曾見過這樣的人物。
四目相觸,他不禁為之一愕,怫然道:“我笑我的自覺可笑之事,閣下這般相問,不覺著是多管閑事嗎?”
長眉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此刻是在什麼地方麼?”
金老二下意識地四望一眼,道:“我……我在……”幹咳兩聲,不再言語。
長眉老人冷冷接道:“老夫不管什麼人,但隻要踏入我這‘喪廬’一步,不但身體行動,要受老夫轄製,便是性命亦被老夫操在掌中。”
金老二濃眉一揚,突地仰天狂笑道:“好威風呀!好威風!好煞氣!但我金某聽來卻當真可笑的很!”
長眉老人陰惻惻道:“當真有這般可笑嗎?”
金老二道:“不錯,金某走南闖北,至今數十年之久,但……”
語聲未了,突見長眉老人雙掌一拍,那看來已是氣息奄奄的猩猩,竟隨著他這一掌,驀地自地上一躍而起。
徐元平、金老二、上官婉倩,心頭俱是一驚,他們方才眼見這猩猩已是傷重難支,再也想不到他在一刹之間竟能有如生龍活虎般一躍而起。徐先平暗吃一驚,忖道:“這老人之醫道,看來竟有起死人而活白骨之能,他在這刹那之間,便將這猩猩重傷治愈,我若非眼見,豈能相信?”
思忖之間,隻見長眉老人手掌緩緩抬起,向金老二輕輕一指。
這一指,既無由真力而激發的銳風,亦無含蘊後勁的顯示,全金老二卻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一步。
抬頭一望,隻見那滿身血液猶未全幹的猩猩,雙臂斜舉,十指箕張,一雙眼睛,似已凸出眶外,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緩緩走來。
方才他雖然也曾與這猩猩交手,但此刻,卻突然發覺這猩猩不但在目光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煞意,便是他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中,也似乎潛伏著一種滿充殺機的凶氣。
數十年來在江湖中闖蕩的曆練與勇氣,在這刹那之間,竟全都自他身上消失。這是一種不可解釋的情況,他竟又身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那猩猩腳步卻變的更急。
一勇必有一怯,一智必有一愚,一冷必有一熱,一凶必有一弱,這本是人間的至理,但勇怯、智愚、冷熱、凶弱之間的距離,卻又教人難以判別。這就是武林道上時常可能發現的微妙心理。
長眉老人麵容木然,眼神仿佛沒有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但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絲輕微的動作,卻都沒有逃過他眼裏。
隻見徐元平先是麵帶驚詫,瞬即神色大變,到了那猩猩的腳步距離金老二已不及兩尺,徐元平突地大喝一聲:“站住!”身形微動,閃電的身向那猩猩掠去。
不但這一聲大喝宛如晴空霹靂,絲毫不似身中重傷之人所能發出,他身形之快,更是令人目力難以企及。
他似乎已拚盡了全身儀有的真力,甚至已透支了一些他生命中的可能永生都不會動用的潛力。
隻見一條人影飛到猩猩身旁,然後接連著便是驚天動地的大吼,那猩猩一連退出六七步之多,橫身跌到地上。
誰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的徐元平蘊含有如此驚人的力道,俱都駭然的望向徐元平,隻見他亦是身軀木立,有如木樁一般釘在地上,然後漸漸搖晃,竟也橫身跌在地上。
金老二大喝一聲,和身撲了上去,惶聲叫道:“平兒……平兒……”
那猩猩低吼一聲,霍然站起,上官婉倩柳眉一揚,疾向這猩猩掠去。
那長眉老人卻仍是麵色木然,呆呆地望著那猩猩的腳步,似乎對一切事都早有成竹在胸,又似乎對一切事都不放在心上。
哪知上官婉倩身形方自掠到猩猩身前兩步之處,突地淩空一翻,退了回來。
但見她纖手一揚,寒光乍見,已將那柄震動武林的戮情劍持在手中,麵向那長眉老人冷冷道:“你這猩猩雖有剛鐵之軀,但它能擋得住這戮情劍的鋒芒嗎?”
長眉老人木然的圓睜著一雙眼晴,忽然眨動了兩下,冷峻的臉上,也泛現出一股慈和之氣,突然舉起雙手,互擊三掌。
那撲而複起的猩猩,突地轉過身子,猙獰的雙目,轉投注那長眉老人的身上,緩步走了過去,一副窮凶極惡神態,直似要擇人而噬。
上官婉倩心底裏忽然泛起一股複雜的感想,隻怕這‘喪廬’之中,潛蘊著甚多人生的奧秘,一切都顯得那樣反常,荒涼的山野中,堅牢的石室裏,人和獸都充滿肅殺和冷酷,但這些又無法完全掩遮人性中潛在的那些慈和。
沒有人能夠評斷這老人的善惡,他不救聞達於世,隱居這荒涼的山野中,窮畢生精力研究人生的奧秘,忍受了這孤獨的寂寞,埋葬了寶貴青春,兩頭猩猩,一室毒草、毒花、相伴他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也許無數的求醫之人,受著他調製的毒藥之害,但有一個沒法否認的事實,他卻為他們延續了生命……
這些複雜的情感,疾快的由她腦際閃過,也就不過是刹那的時間,一種人性本能的善良,使她不自主叫道:“老伯伯,快退開去。”縱身而上,鋒芒驚世的戮情劍,直指向那猩猩的背心。
長眉老人尖厲地叫道:“不要傷害了它。”突然舉手一掌,拍在那猩猩的頭頂之上。
上官婉倩迅快的停下了手,但戮情劍仍然指在那猩猩的後背上。
長眉老人兩道眼神,一直盯注在那猩猩的臉上,他肌肉顫動,似是暗中用了甚大的氣力。
隻見那猩猩猙獰的麵目,逐漸的隱去,緩緩閉上雙目,倒臥在地上。
長眉老人緊隨那倒摔在地上的猩猩,蹲了下去,放聲大哭起來。
他哭的十分傷心,須發俱顫,淚水如泉,聲如怒吼,滿室盡都是回蕩的大哭之聲。
這樣年邁蒼蒼的老人,哭的又這等傷心,激起了上官婉倩不自禁的憐憫之情。
她緩步走了過去,蹲在地上,說道:“老伯伯不要哭了……”
她心中很想勸這老人幾句,但卻不知從何說起,說了一句,倏然而住。
那老人似是已哭的神智不清,對上官婉倩之言,恍如未聞,仍然號啕大哭不止。
回頭望去,隻見金老二獨臂伸展,抱起了徐元平,正欲借機離去。
上官婉倩大聲喝道:“站住!”
金老二回過身來望了上官婉倩一眼,突然縱身一躍,人已到了門口。
上官婉倩霍然而起,高聲說道:“你帶他離開此地,無疑是要絕他生機。”
金老二已踢開木門,準備離去,聽得上官婉倩喝叫之言,突然又停了下來,道:“這話當真嗎?”望了懷抱中的徐元平一眼,隻見他臉色蒼白,奄奄一息,但感心頭一沉,又緩步走了回來。
上官婉倩道:“這等重大之事,難道我還和你開玩笑嗎?”
金老二雖然大半生在江湖之上闖蕩,曆經了無數的劫變,目睹過無數的慘局,但那些人人事事,都沒有激起過他深切的關心。徐元平的生死,在他的心目中太重了,事不關心,關心則亂,飽經滄桑的金老二,也有些亂了方寸。
上官婉倩緩步迎了上去,淒涼地說道:“老前輩,他是你的什麼人?你這般關心於他?”
金老二道:“他是我義兄之子……”
淒涼的往事,陡然回集到金老二的心頭,他長歎一口氣,道:“我們南嶽三傑,隻餘我一個還苟延殘喘活在人世,但也落得了殘廢之身,皇天見憐,得保大哥的骨肉,洗雪仇冤,揚名武林,完全在此子身上了,他如毒傷難救,我也是難以獨活人世……”
上官婉倩淒涼一笑,道:“我不知他的出身來曆,但他的武功,卻使我傾心異常,上天造就了他這樣一株武林奇葩,決不會讓他就這般平凡的萎枯而死……”,她言未盡意,但卻倏而住口。
隻聽那長眉老人的哭聲,愈來愈是淒涼,似是這一哭,發泄出了他一生孤獨寂寞,有如江河堤潰,不可遏止。
生性暴急,動輒殺人的上官婉倩,似是被這淒涼的哭聲,觸動她心底裏潛伏的女性溫婉和同情,兩隻又大又圓的眼中,不停的滴著熱淚。
上官婉倩舉手拭一下臉上淚痕,緩步走到長眉老人身前,探手從懷中摸出來一方白色絹帕,輕柔的拭去那老人臉上的淚痕,說道:“老伯伯,不要哭了。”
長眉老人回過臉來,望了上官婉倩一眼,止住哭聲,凝目思索片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上官婉倩長長歎一口氣,道:“老伯伯,你這一把年紀了,怎麼喜、怒起來,還是和小孩子一般模樣呢?”
長眉老人沉吟了一陣,肅然說道:“老夫生平之中,從未遇到這等歡樂之事……”,他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複下來,目光一瞥金老二和上官婉倩道:“孩子們,跟我來!”
金老二怔了一怔,道:“你叫哪個?”
長眉老人道:“叫你啊!如若老夫早年成家,隻怕兒子年歲,比你還要大了!”
金老二看他眉毛,發須,盡都已成了灰白之色,果是比自己老邁甚多,強自忍下一口氣,抱起了徐元平,走了過去。
長眉老人抱起倒在地上的猩猩,推開壁角暗門,大步向前走去。
上官婉倩低聲說道:“這老人一生孤苦,養成了一種僻怪之性,咱們還在求他之時,老前輩最好能順著他些。”
金老二點點頭道:“當今之世,不論是誰,隻要能救活平兒之命,要我金老二給他磕上三個響頭,我也決不推辭。”
談話之間,已走入那放置著各種毒物、毒草的地下暗室。
長眉老人把懷中猩猩,放在地上,隨手摘下一朵白花,一枚朱果,又從堆積的草藥中尋出了幾種藥物,混在一起,啟開那猩猩的牙關,放入他的口中,舉手在那猩猩頭頂之上,拍了兩掌,自言自語地道:“乖乖的吃下去吧!”
上官婉倩低聲對金老二道:“那白花朱果,都是足以製人死命的絕毒之物。”她究竟未脫童心,不知不覺間,要賣弄一下心中所知的隱秘。
金老二點點頭,默然不語,但兩道目光,卻不住打量四周的景物。
但見那猩猩口齒啟動,把放入口中的藥物,吞了下去。
長眉老人回過頭來,舉手對金老二一招,說道:“抱他過來!”
金老二輕輕的咳了聲,抱著徐元平走了過去。
長眉老人移動那猩猩的身軀,說道:“放下來。”
金老二微微一猶豫,但卻依言把徐元平放在地上。
長眉老人緩緩伸出雙手,在徐元平胸前摸了一陣,歎道:“他傷的實在很重,眼下隻有以毒之法攻毒,或可挽救性命。”
金老二道:“何謂以毒攻毒之法?”
長眉老人道:“他身受的劇毒,已經攻入內腑,毒性已發,救他之策,不外先解了他身受的毒性,然後再調元進補,養息生機,使他能夠逐漸的複原,但老夫既無為他除毒之能,隻能施用以毒攻毒的辦法了。用幾種奇毒的藥物,讓他服下,數毒齊發,自相中和,或可使他垂危的生命,重發生機。”
久走江湖的金老二,也似被徐元平生死的困擾,攪亂了心,回目凝望了上官婉倩一眼,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不太危險了嗎?”
長眉老人道:“老夫卻不相強,願不願讓我療治,由你們決定。”他微一停頓,接道:
“不是老夫危言聳聽,如不及時施藥,他決難再活過四個時辰。”
上官婉倩道:“老前輩說的不錯,他死了咱們誰也別打算再活下去。”
長眉老人笑道:“好極,好極,我早就準備死了,但又覺著一個人死的太過寂寞,現在有你們幾位相伴,那可是最好不過!”
金老二暗暗忖道:好啊!原來他們都不願再活下去了。
長眉老人突然站了起來,摘了一朵白花、朱果,又從那些堆積的藥物之中取出幾種,放在手中揉搓起來。
長眉老人道:“除了那白花、朱果之外,我這藥物大都是采集了數十年之久的藥物,早已焙製過,隻要用手揉合在一起,就可以食用了,不必要經火煎熬。”
此時此刻,上官婉倩和金老二似是都已經失去了主宰事物的能力,一切都聽命那長眉老人的擺布,但他們卻又似不讚成那老人的措施,隻是無法提出反對罷了。
金老二和上官婉倩,四道失去神采的目光,一齊投注在那長眉老人的手上,連眨動也不眨動一下。
隻見那長眉老人雙手互搓了良久,白花、朱果,盡揉成漿,和很多藥物,揉合在一起之後,捏成了一粒粒的藥丸。
他手法極有分寸,捏出的五粒藥丸,一般大小。
藥丸捏成之後,他忽然也變的猶豫起來,望了上官婉倩和金老二一眼,道:“這五粒藥丸的毒量,足可以使數十人一齊倒斃,毒性極重……”
長眉老人話至此處,倏然而斷,似是在這緊要的關頭,他想聽聽兩人的意見。
哪知金老二和上官婉倩,都木然不作答複,渾似未聽到那長眉老人之言。
沉默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長眉老人自言自語的接道:“不過,眼下假如不用這樣重的毒量,隻怕他難以再支持下來。”他自言自語,也無人接他之口,似是眼下的一切變化,完全由他裁定了。
他拿起了第一顆藥丸,啟開了徐元平的牙關,緩緩坐下了身子。
久未說話的金老二,突然接口說道:“如果他服下這五顆藥丸之後,不會複生,那就是無可救藥的了?”
長眉老人道:“不錯,這樣重的毒性,不是振發他生命的潛力,就是毒絕他生命中所有的生機。”
說話之間,把手上第二顆藥丸,又放入徐元平的口中。
金老二重重的咳了一聲,也緩緩坐了下去,似乎他的精神,也到了無法支持之境。
長眉老人隨手拿起第三顆藥丸,放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上官婉倩道:“不要這樣快,讓他慢一點吃好嘛!”
長眉老人道:“沒有時間了,老夫心中亦想早些知道是生是死。”拿起第四顆藥丸,投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隔了片刻,又拿起第五顆藥丸,放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全室中突然地靜了下來,六道目光,一齊投注在徐元平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反應。
時間在焦慮中,過的似是特別的緩慢,片刻工夫,在三人的心目中,好似過了幾年。
上官婉倩終於忍耐不住,伸手向徐元平的前胸上麵摸去。
隻覺他心髒仍然在微微的跳動,長長的歎一口氣,道:“他的心還在跳動著。”
長眉老人道:“一個時辰不是過的很快嗎?”
上官婉倩道:“這當兒片刻時光,有如一年般悠長。一個時辰,豈不要等老了嗎?”
那長眉老人卻端坐不動,有如老僧入定一般。
時光在焦急、沉默中溜走,雖然像平常一般,但在金老二和上官婉倩的感受之上,卻是特別的緩慢。
一個時辰過去了,徐元平仍然靜靜的躺著,動也沒有動過一下。
上官婉倩伸出右手,在徐元平胸前按了一下,隻覺他心髒,仍然跳動著,氣息依然,並未斷絕,才暗暗歎息一聲,道:“老伯伯,他的心髒還在跳動。”
長眉老人突然睜開雙目,答非所問地說道:“有人來了!”
上官婉倩顰眉側耳,凝神聽去。
隻聽一個粗厲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這屋裏的人死光了沒有?”緊接著砰然一聲人震,想是那來人叫了幾句,不見有人答應,極是憤怒,不知用什麼東西,擊撞在牆壁之上。
隻聽另一個聲音接口罵道:“奶奶的,孫子王八蛋躲著不講話,惹我動了怒,放一把火燒了你這臭房子。”
上官婉倩暗暗忖道:這人說起話來,好生粗野。
那長眉老人卻自言自語地說道:“哼!我這‘喪廬’乃青石砌成之屋,量你也燒不著。”
他說的聲音極低,縱然是坐在身側的上官婉倩也不過隱隱可聞。
但聞那粗厲的聲音,高聲叫道:“有活人快給我出來一個,再要延誤時刻,被我找入暗室,殺個雞犬不留。”
金老二低聲說道:“來人似是久在江湖上闖蕩之人,竟然猜到有人隱人在暗室之中。”
長眉老人道:“不要緊,我這暗室石門,和石壁一般顏色,不知內情之人,決然看不出它,縱然被他看出,那石門也是堅牢異常,想打進來,決非易事。”
上官婉倩道:“這兩人說話粗野,叫人有難以入耳之感,我出去教訓他們一頓,才能消胸中之氣。”
長眉老人笑道:“不用,不用,你出去打上他們一頓,還不如給他們不理不睬,讓他們自己著急的難過。”
隻聽砰砰嘭嘭的撞擊之聲,不斷的傳了進來,大概來人久不見有人答話,憤怒難當,猛力敲打起來。
長眉老人回目望了上官婉倩一眼,隻見她秀眉不住顰動,似是極力在壓製住心中的憤怒,不禁微微一笑,道:“唉!年輕之人,涵養的工夫,比起老年人差的多了。”
上官婉倩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是啊!這‘喪廬’既非上官堡,這人打開打不開,都不關我事,我急個什麼勁呢?”
隻聽那擊打石壁之聲,愈來愈是響亮,轟轟隆隆,震耳驚心,想那室外之人,定然是用著分量極重的外門兵刃,撞擊牆壁。
那撞擊石壁的聲音,雖然更加強烈,但上官婉倩定下心後,反而變得鎮靜了許多。
時光,在震耳的響聲中溜過,那聲音雖也給人很多煩躁,但也分卻三人不少焦慮之心。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那撞打石壁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長眉老人得意地笑道:“怎麼樣?他們打的手酸了,自然會離開這裏。”
金老二道:“隻怕他們不會離開……”
忽聽徐元平緩緩的籲一口氣,雙臂突然伸動了一下。
上官婉倩失聲叫道:“謝天謝地,他醒過來了。”
哪知徐元平雙臂伸動一下之後,突然又靜臥不動。
那長眉老人雙目眨動了兩下,道:“奇怪呀!怎麼他又不動了?”金老二冷冷說道:
“是不是回光返照?毒發身死之際的一點反應?”
上官婉倩伸手按在徐元平前胸之上,停留了片刻,道:“他心髒還在跳動……”
突覺一股濃烈的煙火之氣,衝了進來,散布全室。
金老二霍然而起,道:“他們真的放起火了!”
長眉老人道:“不要緊,他們燒不了那堅牢的石壁。”
上官婉倩突然站了起來,但又緩緩坐下。
長眉老人道:“你想出去?”
上官婉倩道:“我想懲處他們一頓,但又不放心他。”
長眉老人凝目沉吟了片刻,站起身子,從那堆積的藥草中,撿出一個密封的瓷罐,又取來一隻酒杯。
拿著那瓷罐,搖了兩搖,然後啟開密封,一股強烈的酒香,混入刺鼻的煙火味中,撲鼻攻心。
長眉老人盡頃那瓷罐所有,倒出大半酒杯濃黑的液汁,低聲對上官婉倩道:“孩子,把你的劍借我用用。”
上官婉倩猶豫了一下,但終於把寶劍遞了過去。
長眉老人右手舉著鋒芒絕世的戮情劍,輕輕在左臂上一挑,登時有一股鮮血,直冒出來,滴入那酒杯之中。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道:“老前輩,你要幹什麼?”
長眉老人嚴肅地說道:“我要他吃下這杯混入了我血液的毒酒……”
他放下戮情劍,縱聲大笑一陣,接道:“剛才他服用的是天下最毒的藥物,現在我給他服用的是天下最毒的動物精血,這一罐五毒泡製的藥酒,我已經封存了很久,沒有用過,現在隻得給他服用。”
金老二道:“看來你這密室之中,不論草藥、瓶罐,件件都是有毒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