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二探古墓(1 / 3)

隻見那壁間鐵門已被拉開,滔滔激流,洶湧而過。

這甬道建築之時,似是已顧慮到這座鐵門開啟之後,水勢可能衝入,特以在兩側築建了兩道水閘,任那激流雷鳴,奔勢如湧,但水勢始終無法湧出鐵門。

上官婉倩生長在西北,那地方甚少河流,她雖然一身武功,但水底工夫,卻是一竅不通,眼看那澎湃怒流,芳心大為震駭,呆了一呆,才毅然說道:“我隨在爹爹身後,自然是不要緊了,我一點也不害怕!”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顯然是違心之論。

千毒穀主輕輕歎息一聲,道:“倔強的孩子,這等激漩的水勢,連老夫看了都有些害怕,你一點都不害怕,豈不是自欺欺人之談。”

上官婉倩道:“除非你也不去,我就知難而退……”,她說話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徐元平等聽到。

千毒穀主微微一笑,道:“你這話可是說給我聽的嗎?”雙臂一抖,兩條蛇突然急竄而下,盤在他的腳前。

上官婉倩嗔道:“自然說給爹爹聽了,不信咱們一起退回去吧!“千毒穀主道:“好,好,就算你說給我聽的吧!”抖開水獺皮衣穿在身上,另從身上拿出一條絲帶,接道:“孩子,把這條帶子紮在你的身上。”說話之間,已把手中一端,緊緊束在自己的腰間,結了一個活結。

上官婉倩依言把絲帶在身上紮好,高聲說道:“爹爹,咱們可以走了。”她聲音雖然高昂,但卻隱隱流露出一股淒涼的味道。

千毒穀主雙目盯注在那長眉老人臉上,一字一句地說道:“這鐵門不要關起,如若一日夜工夫還不見我們回來,再關不遲……”,他微一停頓,接道:“其實你們就關上這道鐵門,老夫也不害怕。”緩緩轉過身去,抓起兩條怪蛇,向那激流走去。

上官婉倩回目望了徐元平一眼,突然大步而行,搶在千毒穀主的前麵。

徐元平身子一側,疾由那長眉老人身旁穿過,跟隨在千毒穀主的身後。

行不過六七步遠,已到那激流邊緣。

一股陰寒之氣直撲上來,當先而行的上官婉倩,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回過身子道:

“爹爹……”,秋波轉處,發現徐元平正站在千毒穀主身後,一陣心情激動,忘去了下麵之言。

千毒穀主望著激流說道:“孩子,你再想想要不要去,現在還來得及。”

上官婉倩忽然大踏一步,躍入激流。

千毒穀主輕咳一聲,道:“任性的孩子!”緊隨上官婉倩身後躍入水中。

那激流漩渦之力,十分強大,兩人一躍入水,登時卷沉水底蹤跡不見。

但見水花一濺,那溪水又恢複了原有的澎湃洶湧。

徐元平呆呆的望著水麵,自言自語地說道:“好厲害的一股激流。”

隻聽長眉老人哈哈大笑,道:“我瞧這兩個人是死定的了。”

徐元平莫名所以的心頭一震,道:“他們有水獺皮衣護身,何以非死不可?”

長眉老人道:“這道激流,不但急漩如輪,而且深藏地下,一個人三日夜不吃飯,可以忍受,但如要久不換氣,隻怕要活活悶死。”

徐元平道:“一個內力精純之人,施展鶴眠龜息法,閉上一兩個時辰不出氣,並非什麼困難之事。”

長眉老人怔了一怔,道:“這個老夫就不大清楚了。”

金老二突然插嘴說道:“看水流去勢,那孤獨之墓中的水門,可能已被打開,時機不再,寸陰如金,咱們如要去,得要早點動身了。”

徐元平道:“不錯……”,回頭望著那長眉老人道:“老前輩自稱有越渡這激流之法,不知怎樣一個渡法?”

長眉老人微微一笑,道:“那要比他們安全多了,你們等一會吧!”轉身急奔而去。

金老二一皺眉頭,道:“咱們追出去吧!別讓他關上了鐵門!”

徐元平道:“不用吧!此人不像陰險之人。”

兩人等了不大工夫,那長眉老人果然如言而來,隻是在他的身後,多了一頭金毛猩猩。

金老二道:“你當真要帶它去麼?”

長眉老人道:“老夫說一不二,它已相伴我數十年歲月,此去是生是死,誰也無法預料,帶著它也好作個伴兒。”

金老二道:“時間不早了,你那越渡的辦法,也該說出來啦!”

長眉老人目光凝注左側,微微一笑,道:“那千毒穀主枉有虛名,他也不想想如若這道激流當真通往孤獨之墓,那築墓之人極可能在此地留下越渡這激流之物……”

金老二左顧右盼了一陣,不見任何可用之物,不禁一皺眉頭。

長眉老人哈哈大笑,道:“如若是那越渡激流之物,一眼能夠看到,隻怕早被那千毒穀主取用了。”轉身走了兩步,舉手在那石壁之上一拉,但聞砰然一聲,石壁間忽然現出一個巨大的裂口。

徐元平大步走了過去,隻見那裂口裏麵,放著一個形如棺材之物。

長眉老人打開蓋子,笑道:“咱們坐在這裏吧!”

金老二探頭一望,隻見裏麵原已設好座位,當先跨步而入。

隻見那長眉老人先把金猩猩抱了進來,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雙手一拉,合上蓋子。

徐元平道:“老前輩,咱們都進來了,這東西如何下水?”

長眉老人道:“自然是有法子了。”突然伸手,在那棺頭前麵用手一陣搖動,那棺材形的怪船,突然自動向前走了起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便滑行在激流之中,而且速度奇快又極平穩。

滑行之間,忽見兩團黑影,翻滾在激流之中。

徐元平目力過人,雖在極暗的光線之下,仍然看出兩個身穿著水獺皮衣的人,隻不過無法辨出哪個是千毒穀主,哪個是上官婉倩罷了。

但見一人仰手一把抓了過來,水流勢急,那棺外又無可資攀拿之物,船棺一滑而過,把那伸手之人拋在後麵。

徐元平急的啊喲一聲。

金老二急急說道:“平兒,你怎麼了?”

徐元平道:“他們恐怕是完啦!”

金老二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說那千毒穀主嗎?他如葬身在這激流之中,咱們少了一個勁敵,有什麼值得惋惜?”

徐元平道:“可是那上官姑娘……”,想到上官婉倩數日來對他的照顧之情,心情一陣激動,但感熱血向上衝來,高聲對那長眉老人說道:“老前輩,這棺蓋可否打開,我要出去!”

長眉老人冷冷說道:“我還想活著到那孤獨之墓中瞧瞧,打開棺蓋,咱們一個也別想活了。”

徐元平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前輩言之有理。”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金老二壓低聲音說道:“孩子,那上官姑娘雖然對你恩情甚重,但她已經是那千毒穀主的兒媳婦了,你……”

徐元平凜然說道:“叔父之言,把侄兒說成了何等人物?大丈夫受恩豈可不報?她雖是女兒之身,但侄兒視她有如男子一般。”

長眉老人高聲說道:“兩位不要吵!老夫算計流速行程,大概咱們快到孤獨之墓了。”

說話之間,忽聽砰然一聲,那滑行的船棺突然停了下來。

金老二道:“怎麼不走了?可是船壞了嗎?”

長眉老人道:“可能是已到了孤獨之墓。”

徐元平看那水勢流速仍然很快,一皺眉頭,說道:“隻怕是船壞了……”

餘音未住,突覺身子一陣搖動,似是那棺材形狀的怪船,由高空直跌下去。

但聞一聲砰然大震,那棺木怪船又繼續向前行去,似是這巨大的一震,並未把木棺碰壞,但它行速,卻是慢了很多。

徐元平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一路行速不變,此刻忽慢下來,不是船出了毛病,定然水速減低,切莫穿越了孤獨之墓而去,而我們仍無所知,那可是難能彌補的憾事。

念轉心動,低聲喝道:“老前輩,你可能讓這船停下來嗎?”

那長眉老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試試看吧!”右手用力一扳那船頭操縱木輪的栓鈕。

隻聽一陣彭彭咚咚之聲,坐船忽然在水中旋轉起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停了下來。

徐元平借船上小窗向外望去,隻見那磚石砌成的小道中,水勢逐漸的減低,坐船橫了過來,卡在兩壁之間,是以再難前行,不禁暗自讚道:造這坐船之人,思慮實在周到,除非橫舟卡在兩壁之間,在這狂流之中,實難停得下來。

細看兩壁不禁失聲叫道:“敢是已到了孤獨之墓。”

金老二道:“咱們打開蓋子瞧瞧吧!”

說話之間,那水勢又減弱了很多。

徐元平大聲笑道:“到啦!不知何人已關上水閘,咱們如果晚來片刻,隻怕已難進這孤獨之墓了。”

那水勢消減的速度異常迅快,不大工夫已低過坐船。

長眉老人扭開扣環,猛力向上一推,那船蓋開了一半,似是突然遇上了甚大壓力,又自動沉了下來。

金老二心中一動,叫道:“外麵有人,平兒,你準備迎敵,我幫他推這船蓋。”

長眉老人哈哈一笑,舉手在那猩猩背上拍了一掌,說道:“幫幫忙!”

那猩猩舉起雙手,猛力向上一推,船蓋升起了半尺,長眉老人和金老二同時相助,加勁向上推去。

隻聽一聲冷哼,船蓋突然一輕,向上翻去。

徐元平雙掌護胸,當先站起。

抬頭看去,隻見一身水獺皮衣的千毒穀主,抱著上官婉倩,站在四五尺外,那兩條怪蛇,仍然盤繞在他的身上,夾道積水僅及他膝下。

徐元平急急問道:“她怎麼樣了?”

千毒穀主冷冷答道:“與你何幹……”,目光一掠那長眉老人,道“有這等穿渡激流之舟,你竟敢不告訴老夫?”

長眉老人洋洋得意地笑道:“誰要你不聽老夫的話……”

忽聽一個高昂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水退啦……”

千毒穀主縱身一躍,落入那坐船之中,急急說道:“快坐下來,扣上蓋子。”

長眉老人冷冷說道:“這木船是老夫之物,我高興要誰坐,誰才能坐。你這般大呼小叫,喧賓奪主,給我滾出去!”

千毒穀主生平之中,從未受過人這樣當麵斥罵過,不禁呆了一呆,道:“你可是罵老夫嗎?”

長眉老人道:“自然是罵你了……”,忽然想及此人,竟連這等相指而罵的事情也分辨不清,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金老二扯了一下那長眉老人衣領,道:“小聲一點,有人來了!”

徐元平已知那長眉老人不會武功,暗中運氣戒備保護他,隻怕千毒穀主惱羞成怒,突然下手施襲。

哪知一代梟雄的千毒穀主,對那長眉老人的斥罵之言,竟似毫不放在心上,緩緩放下上官婉倩,脫去她身上的水獺皮衣,推拿她身上要穴,直待上官婉倩醒來之後,才脫去身上的水獺皮衣,幹笑一聲,道:“如若不是老夫抓住了你這棺材般的木船,增快行速,可能是被拒於水閘之外,為此事饒你們一次不死。”

言中之意,似是包括所有的人。

上官婉倩睜開星目,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問道:“我可是在做夢嗎?這是什麼地方?”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咱們都還好好的活著,這是孤獨之墓。”

上官婉倩舉手理理長發,笑道:“我被那激流衝擊的暈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長長籲一口氣,接道:“但願咱們在這墓中,困上一月之後,你再出去。”

徐元平不知她言中含意深刻,暗示死期,隻道她被激流衝暈了頭腦,當下含含糊糊地應道:“但願咱們各自早償心願,也好早些離此。”

千毒穀主冷哼一聲,接道:“孩子,你已經身有所屬,老夫和令尊,都是名重武林之人,你說話要檢點一些,不能留人話柄。”

上官婉倩緩緩站起身子,回顧了千毒穀主一眼,道:“我從小就隨便慣了,我那生身之父,都不要管我,你要管我這樣多嗎?”

千毒穀主幹咳了一聲,道:“情形不同了,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冷家的媳婦了。”

上官婉倩忽然格格大笑,道:“如果我死了呢?”

千毒穀主道:“老夫言出如山,你死了我也要下聘禮,接你的屍體到千毒穀去。”

上官婉倩淒涼一笑,道:“你盡管放心吧!生雖未必入冷家門,死卻是你們冷家鬼!”

千毒穀主臉色一變,肅然說道:“孩子,你可是悔婚了?”

上官婉倩道:“我生平不作後悔事,打落門牙和血吞,答應了就永不更改。”

千毒穀主忽然長歎一聲,道:“上官嵩能把你從小寵大,老夫有何不能?孩子,隻要你不忘此身已是我們冷家人,任憑你鬧翻天,也有老夫為你擔待。”

上官婉倩突然流下兩行清淚,道:“隻怕我薄命無福,有負爹爹一番錯愛之心……”

隻聽一聲大喝,遙遙傳來,道:“什麼人?”

原來上官婉倩講到傷心之處,聲音愈來愈大,夾道傳音,被人聽到。

千毒穀主冷笑一聲,喝道:“要命的。”他聲音沉重有力,傳出去良久之後,音量返射回來,滿耳盡都是要命之聲。

那喝問之人,不再回聲,顯然對方已不願再露行藏。

千毒穀主突然舉步跨出那棺材般的怪船,笑對上官婉倩說道:“孩子出來吧!咱們藏身之處已經暴露,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徐元平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行藏既露,躲亦無益,這墓中水閘開而複閉,顯然已經有人找到那水閘開閉機鈕,看來這墓中已經有不少高人進入,我既有為而來,大可不必再躲避敵人。

心念-轉,緊隨千毒穀主跨步而出。

金老二和上官婉倩隨著徐元平身後,跨了出來。

那長眉老人挽著金毛猩猩的左臂,一齊隨出。

千毒穀主冷笑一聲,道:“帶著這等蠢笨的畜生同行,無異自暴行蹤,老夫替你除去如何?”

長眉老人道:“你動它一下看看?”

千毒穀主陰沉地說道:“老夫從不信邪……”忽然一把拉著上官婉倩,飆然而退,身軀晃動,人已到兩丈開外。

徐元平似已警覺急急說道:“快些躲開!”一閃身子,避到那怪船後麵。

金老二提氣一躍,閃開八尺,貼壁而立。

長眉老人江湖曆練不豐,耳目也不似他人靈敏,眼看幾人紛紛躍避開去,心中甚覺奇怪,剛想出言喝問,忽見一道火光,疾射而來,叭的一聲,擊中那怪船之上,立時爆散開去,化作一團碧光閃閃的火焰。

徐元平急急叫道:“老前輩,快躲起來。”

那長眉老人似是亦覺到了自已身處險境,身子一側,向那怪船後麵躲去。

隻聽一聲尖銳的金風嘯空之聲,一道寒芒,電射而到,掠著他頭頂而過。

徐元平伸手一抓,硬把他拉入怪船後麵。

那金毛猩猩究不如人靈慧,那長眉老人不招呼於它,它就不知如何躲避,目注那長眉老人隱身之處,吱吱兩聲怪叫。

但聞刷刷兩聲,又是兩道光焰疾射而來,一支又射中橫在夾道中的怪船上,一支卻擊中那金毛猩猩。

那紅色的光焰,射中金毛猩猩之後,突然爆成一片大火,在猩猩身上熊熊燃燒起來。

長眉老人眼看那相伴自己數十年的猩猩,全身籠罩在一片火焰之中,大部金毛已被燒著,心中大為疼惜,不顧危險,一躍而起,直向那金毛猩猩奔了過去。

徐元平急聲喝道:“老前輩!”探手一抓,抓住了那長眉老人的手臂,接道:“那猩猩中的是硫磷火箭,火焰頑強,不易撲滅,咱們已陷身危境,老前輩不可妄動。”

他生具俠膽柔腸,眼看那猩猩身受火焚之苦,心中甚是不忍,勸那長眉老人不可妄動,自己卻疾躍而出,直向那猩猩衝去,揮手一掌,拍在那猩猩後背火焰燃燒最烈之處,左腳猛力一勾,掌上同時加勁,那猩猩頓時摔到地上。

這時,夾道存水,隻不過餘下一寸左右,徐元平暗運功力,力貫雙臂,強行扭動那猩猩的身軀,在地上翻了兩個轉身,把它身上燃燒的火焰熄去。

隻聽強勁的金風嘯空之聲,傳人耳際,一道寒芒,挾著奇猛的威力飛來。

徐元平吃了一驚,暗暗忖道:什麼暗器,威勢這等強大!疾快抱著那猩猩,貼地滾向一側。

但聞砰的一聲,那道疾射而來的寒芒,正擊在徐元平和那金毛猩猩停身之處,水花飛濺中直插石地。

如非徐元平及時的抱住那猩猩滾向一側,這威力驚人的一擊,足以把人畜一齊洞穿。

金老二凝神看那暗器,插入石地之後,還有兩尺多長,形如標槍,後麵卻飄著一麵黑色三角旗。

火光能熊,可見那旗上繡著的白色骷髏標幟。

徐元平動作迅快,避開標槍之後,立時一挺而起,抱著那金毛猩猩,躍飛到那形如棺材的怪船之後。

長眉老人目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低聲讚道:“孩子,當今世上,雖然有不少人練成各種毒功、毒藥,但真正能當得毒人之稱的,恐怕隻有我們兩人了……”

說話之間,右手已從懷中摸出了兩粒丹丸,放入那金毛猩猩口中。

隻見那金毛猩猩口齒啟動,把那兩粒丹丸,吞了下去,忽然閉上雙目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