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眉老人快樂的放聲大笑道:“就目下形勢而論,這孤獨之墓中,可能已有了甚多高人,我雖有超逾常人甚多的膂力,但卻絲毫不懂武功,在這幽暗的古墓之中,隨時可能被人殺死……”
徐元平道:“晚輩和老前輩走在一起,盡力防範,或能渡過凶危。”
長眉老人笑道:“不用啦,縱然你和我寸步不離,也無法防止那突然而來的暗器偷襲……”,他臉色突然一整,莊嚴說道:“現在我已給這頭猩猩服用下最強烈的毒藥,我自知難出這孤獨之墓,也不願相伴我數十年的猩猩活在世上,任人奴役,因而給他服下絕強的毒藥,使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在三日之內完全發揮出來,片刻之後,它再醒來,已然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它的雙手,足可以生裂虎豹,不論何等武功高強之人,也難降服它,但我一旦被人暗算而死,無人可駕馭它,勢必要亂行出手傷人,現在我要傳你駕馭它的密語,隻要照我動作,它就可以代你拒敵度險……”
徐元平默然不語,心中卻千回百轉,暗暗忖道:這一頭猩猩也是一個生命,隻是它不似人類那般的奸詐,無善惡之念,是非之分,我徐元平如何能借重一個猩猩之力,保護於我。
他念頭還未轉完,那長眉老人已接續說道:“咱們眼下處境,凶險異常,隨時隨地有和人搏鬥之險,寸陰如金,快些收斂心神,聽我傳授你駕馭它的密語。”
徐元平忽然想到慧空大師傳授他武功之時也是這般說法,不禁心頭一凜,趕緊澄清心神,正襟而坐,肅然說道:“晚輩洗耳恭聽。”
長眉老人微微一笑,低聲傳授他駕馭那猩猩的密語和手勢。
他說話的聲音極低,就是坐在兩人身側的金老二,也是聽不清楚。
忽然間,遙遙的傳過來兩聲厲叱,和一垂死掙紮的慘叫之聲,劃破夾道的沉寂。
陰森的古墓,一片漆黑,那聲慘叫,也顯得更為淒涼,動人心魄。
徐元平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墓中,果然已雲集了不少高手,那人一定死的很慘。”
長眉老人冷冷地接道:“我傳授你那駕馭猩猩之法,可都記下了嗎?”
徐元平道:“都記下了。”
長眉老人道:“記下了就好,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它就要醒過來了,你現在先試試看,能不能運用自如?”
徐元平道:“晚輩遵命。”
隻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入耳際:“徐相公,快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徐元平仔細分辨那聲音,有些不像是上官婉倩,不禁微微一怔,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嬌脆的聲音接道:“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你心中可是害怕嗎?”
徐元平冷哼了一聲,暗暗說道:“有什麼可怕!”霍然站起身子,大步走了過去。
金老二低聲說道:“平兒,此時此地,不是爭名逞強之時,天下高手雲集此墓,彼此勾心鬥角,手段毒辣無比,加上這墓中的黑暗,景物不辨,正是各自暗施毒手的好時機。”他輕輕歎息-聲道:“那日在這孤獨之墓外麵一戰,據叔叔冷眼旁觀,你的武功,已使參與那場大戰之人,都為之傾服不已,但也增加了他們殺你之心,江湖險詐,防不勝防,你要小心一些為是。”
但聞那嬌脆的聲音,重又傳來,道:“徐相公!徐相公……”,語氣之中,充滿著痛苦和淒涼。
徐元平劍眉一聳,低聲說道:“叔叔放心。”加快腳步,直走過去。
金老二急急說道:“平兒,等等我,咱們一起去吧!”站起身來,緊隨在徐元平的身後。
徐元平微一沉吟,說道:“這位老前輩不會武功,叔叔還是留在這裏保護他吧!”
金老二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和你一道去,也許要拖累於你……”,微一頓,接道:
“如若你發現情勢不對,就快些回來……”,壓低了聲音,接道:“不到必要,最好不要和對方動手,那位上官姑娘仍對你一往情深,江湖之上人心太過險惡,不妨利用她的牽扯之力,借用千毒穀主之能……”
徐元平搖搖頭,接道:“這個,這個不太好吧!平兒堂堂男子,怎能利用一個女孩子情感上的矛盾,從中漁利。”
金老二說道:“據我觀察,她似乎是有著極深的痛苦,答應嫁給千毒穀主之子,實非出於本心。”
徐元平心中對金老二極是尊重,雖然不願聽他這些無謂之言,但也不願發作,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要去看看了,那呼叫我的女孩子,似是正受著難以忍受的迫害。”
急步對那發聲呼叫自己的方向走去。
金老二諄諄相告,加上他近來經曆的風險,使他生出了甚大戒心,暗中運功戒備。
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那呼叫之聲傳來的方向,剛好和暗器飛來的方向背道而馳。
徐元平走出了三四丈遠,仍然不見動靜,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難道她已經遇害了。
當下高聲道:“剛才哪一位要找在下?”
隻聽夾道中回音傳來,不聞那女子答應之聲。
徐元平運足目力,向前看去,隻見三丈左右之處,夾道的兩側,似是又有一道橫穿而過的夾道,心中暗暗奇道:這條夾道乃激流通道,此刻突然又有一道夾道橫穿而過,顯然墓中的機關,已經被人發動了。
心中忖思,人卻仍然放步向前行去。
夾道中幽寂的像一道死巷,徐元平落足雖然很輕,但仍可聽聞步履之聲。
突然間,由那橫穿的夾道中,傳出來一聲厲喝,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迎麵奔來。
徐元平霍然停下腳步,閃到一側,本想放他過去,但又忽然想起數丈之外,就是金老二和那長眉老人停身之處,當下又舉步跨回,攔在路中。
那迎麵奔來之人行速極快,徐元平剛剛跨回夾道中間,他已衝到前麵。
那人一見有人攔路,不問青紅皂白,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徐元平右掌一推,硬接了那人一掌,冷冷喝道:“怎麼出手就要傷人?”
但聞砰的一聲,雙方掌力接實,那疾衝而來之人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徐元平凝目望去,隻見來人是一個身軀矮小,環目方臉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背上斜背著一個長長的包裹,也不知藏的是什麼兵刃。
那人樁徐元平一掌震退了數步,不禁微微一怔,心想對麵之人,不是三穀二堡中首腦人物,亦將是武林中甚得盛譽的高手,哪知凝目望去,竟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不禁臉色一變,怒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徐元平淡然一笑,道:“你又是什麼人呢?”
那人剛才接了徐元平一掌,已然吃到了苦頭,心知對方年紀雖然幼小,但武功卻是不可輕侮,當下暗中提起真氣,準備出手一擊而斃對方,口中卻故意說道:“咱們素不相識,你為何攔阻我的去路?”
徐元平呆了一呆,訥訥的答不出話來,隻覺對方之言甚是有理,無法反駁。
突然間,又是二聲慘叫傳來,聲音厲淒短促,顯然是一種死亡呼號。
緊隨著響起了一聲長笑,搖曳在夾道之中,傳播開去。
那矮小中年人似是被那慘叫之聲,擾的心神震蕩,全身微微一顫,不自主的回頭望去。
就在他回顧之間,忽然大喝一聲:“蛇……”,探手一把,向下抓去。
不遠處傳過一聲陰沉的冷笑,道:“絕毒之蛇,死亡之口……”,餘音未絕,那矮小中年人,突然倒地而斃。
徐元平凝目看去,隻見他手中一條小蛇,猛的一竄,躍飛開去。
顯然他探手一把,已然抓住那小蛇,隻因蛇毒發作太迅,他還未及用力捏斷毒蛇,人已毒發而死。
黑暗中,雖然無法辨識那顏色,但徐元平想到定然是千毒穀主身帶兩條毒蛇之一,心中暗自駭道:不知什麼毒蛇,毒性竟然如此之重,毒性發作的這般迅快……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高聲說道:“冷老前輩,還未走嗎?”
遙遙的傳過來一聲冰冷的聲音,道:“目下這古墓之中,步步充滿凶險、殺機,老夫看在我那兒媳麵上,饒你一次不死,咱們再遇上時,我就要你的命了。”
徐元平忽然想起上官婉倩來,不知身在何處?何以不聞講話之聲。
一想起上官婉倩,就不自禁的想起來這數日中相待的恩情,不禁心頭一急高聲叫道:
“冷老前輩慢走一步,在下還有事請教。”一麵急急向千毒穀主停身的地方奔行過去。
但聞回音在夾道中飄蕩,不聞千毒穀主的回應之聲。
他行動迅快,倏忽之間已到了那橫過的夾道口處。
隻聽一個冷峻聲音,由那橫穿的夾道中傳了過來,道:“什麼人?”隨著那喝問之聲,傳過來一股強猛絕倫的掌風。
徐元平早巳留神戒備,回臂拍出一掌,人卻颼然閃向一側。
阿股掌力相接,旋起了一陣急風。
但聞一聲冷哼,罵道:“老毒物二十年未入江湖,掌力果然又強了不少。”
顯然,對方竟然把徐元平當作了千毒穀主。
徐元平中一動,暗暗忖道:不知對方是何等人物,竟然把我當作了千毒穀主,想來他定然聽到了千毒穀主的聲音。心念一轉,側身貼在牆壁之上,默不作聲。
過了一陣工夫,冷峻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老毒物你縱然不肯開口,也別想瞞得過老夫。”
徐元平聽那聲音充滿急躁,想是心中早已等的不耐。
徐元平暗中提聚真氣,緩步移到那橫穿而過的巷口。
數日以來,連番遇上凶險之事,對江湖上人心的險惡,早已有了認識,尤其這陰森幽暗的古墓之中,現下正在展開慘酷的屠殺,不論何人,隻要一進入這古墓,在這古墓之中相遇,彼此就算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雖是素不相識,但也以毒手相向。
他聽到過幾聲震耳的厲淒慘叫,那每一聲呼喚之中,即有一個人失去了性命。
他親眼看到了千毒穀主施放毒蛇暗中殺人的毒辣手段,在這等黑暗之中,那毒蛇卻是攻擊人最好的方法。
這些慘酷的殺人之術,使徐元平提高了警覺。
那人呼叫了兩聲之後,仍然不聞相應之聲,心中似是難再忍耐,隻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想是那人已大步行來。
他似是有意讓人聽到他已緩步走來,故意落足甚重。
片刻之後,那步履聲忽然停了下來,一條黑影疾躍而出。
徐元平右手一抬,正待伸指點去,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他邁著沉重步子走來,分明是存心想誘我中計……
隻聽砰然一聲,那人影撞在對麵的石壁上,倒了下去。
徐元平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恍然大悟,那條人影,原來是一具屍體,被人默用內力,投擲出來,如若適才冒失出手,勢必被隱身在轉角之處的強敵暗算。
他暗自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江湖中人,當真是詭詐的很,一不小心,就將有殺身之禍。
忖思之間,忽見火光一閃,一個火折子投了過來,落在那屍體旁邊,熊熊的燃燒起來。
幽暗的夾道中,驟然間出現了一片光明。
徐元平迅快移動身軀,向後退出了二丈多遠,避到火折光芒照射之外。
一個高大的老者,緩步走出那橫過的夾道,站在兩條夾道的交叉路中。
這人胸垂白髯,身軀高大,虎頭環目,生像威猛至極。
隻見他雙目轉動,望過兩側夾道之後,突然仰臉大笑三聲,說道:“老毒物,你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麼人物。哼!老夫如能出了這孤獨之墓,非得摔了你們千毒穀的招牌不可。”
對麵的夾道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一個黑衣少女散披著長發,急急衝出。
那高大的白髯老者,忽然伸手,一把疾向那黑衣少女抓了過去。
不知是她有意讓那老者抓住呢,還是已累得筋疲力盡,被那老人一把抓住右臂,老鷹抓小雞般的提了過去。
火光映射之下,徐元平看出黑衣女,正是鬼穀二嬌中的丁玲,不知受到到十麼驚駭,急急如喪家之犬般狂奔而來。
丁玲似是自知難再逃脫,索性一閉雙目,不言不語。那白髯老者隨手一指,點了丁玲的穴道,放在暗影之處。
就在他一轉身的工夫,對麵夾道中,疾飛來一道光芒,叭的一響,打熄了火折子。
夾道中又恢複了原有的黑暗。
徐元平提聚真氣,貼壁急行,倏然之間,又回到那夾道口處。
隻聽那長髯老人宏亮的聲音,叫道:“什麼人?”呼的一股拳風,直向對麵夾道中擊過去。
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要命的!”砰然一聲大震,夾道中急風回旋,想是那人拍出一掌,硬接了白髯老人的拳風。
徐元平凝目注視,趁那老人轉身迎敵的當兒,疾快絕倫的閃入橫過的夾道中。
但聞拳聲帶起的呼呼風響,旋蕩在夾道之中,想是兩人已經展開了全力搏鬥。隻聽拳勁掌風的威勢,就知道搏鬥的兩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徐元平抱起了丁玲之後,反而猶豫起來,古墓中岔道縱橫,一不小心,就難免有迷失路途之危,他必須早回到金老二的身側去,但要穿過兩人拳、掌所發內力封鎖的夾道縱然不至受傷,亦將被兩人發覺。
他為人堅毅,略-思忖,決定冒險一試,解下丁玲腰間的絲帶,把丁玲縛束在自己的身上,然後一提真氣,貼壁向前行去。
凝神望去,隻見兩人拳來掌往,打得激烈無比,雙方武功似是極為接近,使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惡戰,觸目驚心。
徐元平提聚內力,護住了身子,緩步逼行。竟然被他衝過那激蕩的勁力,而未為兩人發覺。
他急步奔行到那棺材一般的怪船所在,放下懷中的丁玲,舉手拍活她身上的穴道。
隻聽丁玲長長籲一口氣,問道:“你是誰?”
徐元平道:“在下徐元平……”
隻聽丁玲嚶的一聲,轉身撲入了徐元平的懷中,道:“哎呀,這幾天他們把我整治慘了!”
徐元平道:“什麼人這樣對你?”
丁玲道:“楊文堯和易天行。”
徐元平道:“他們幾時進入了這孤獨之墓?”
丁玲道:“時間已不短了,約略算一下,大概有四個時辰之久了。”
徐元平道:“他們可留被困到水中嗎?”
丁玲搖搖頭,道:“我曾聽到震耳欲聾的翻騰水勢。”
徐元平略一思忖,道:“這麼說來,進入這古墓之中的武林高手,當真是不少了。”
丁玲道:“易天行不但選出八大高手隨行入墓,而且入墓的要口處,都派有武功高強之人守護,每人都配帶很多絕毒的暗器,在這等幽暗的古墓中,實叫人防不勝防……”,她微一停頓,喘了兩口氣,接道:“除了易天行和他的屬下之外,還有楊文堯、查子清、查玉等,一齊來啦!”
隻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喝罵道:“不用打了,那女娃兒被老毒物帶走了。哼,咱們兩個鷸蚌相爭,叫別人坐得漁利。”
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答道:“誰要你出手就要揍人呢?”
那宏亮的聲音喊道:“老毒物,別人怕你用毒老夫就是不怕。你現身出來,試試老夫的拳頭如何?”
徐元平低聲問道:“三叔父,你可聽出這人是誰麼?”
金老二道:“見人之後,或可相識,但憑聲音卻是聽它不出。”
丁玲接口道:“我雖然在他們的強力壓迫之下,但仍然留心了他們的舉動,據我觀察所得,易天行深入這古墓尋寶,不過是借作掩飾而已,他真正的用心,是想借這古墓,一網打盡武林高手,揚文堯、查子清,都已經中了他的圈套,欲罷不能了。”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座幽暗的古墓之中,即將展開一場凶殘的屠殺,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要埋骨這古墓之中。”
徐元平道:“出手相搏,生死之機,各占一半,易天行怎能穩操勝算?”
丁玲道:“易天行處心積慮,每闖過一道機關,就暗中指派一人看守,必要之時,他隻要一聲令下,古墓中大部分機樞,都將為他的屬下破壞,那時,凡是進入這古墓之人,縱然不被殺死,亦將活活餓死在古墓之中。”
徐元平無限感慨地說道:“名利二字,當真是害人不淺。這古墓中的凶險,無人不知,隻因這墓中存放了富可敵國的財寶,和那流傳於江湖的玉蟬金蝶,引得無數人甘冒奇險……”
話至此處,突然被一聲慘叫打斷。
緊接響起一陣兵刃相擊的聲音,由遠而近。
丁玲抬頭望去,隻見幽暗的夾道中,不時閃動兵刃的光芒,逐漸向幾人停身之處而來,顯然兩人的搏鬥,一強一弱,弱的一方,被對方迫得直向後退,不禁低聲說道:“咱們再不離開此地,就要和人家碰上了。”
那久久不發一言的長眉老人,突然出口接道:“這猩猩已經醒過來了,你快些試試看是否能夠運用自如?”
徐元平凝神望去,隻見那金毛猩猩,正緩緩挺身而起。
幾人和那猩猩相距甚近,雖在黑暗之中,亦隱隱可見那猩猩的猙獰麵目,怒目圓睜,白牙森森,直似要攫人而噬。
丁玲不自禁把嬌軀向後收縮一下,道:“這猴子好生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