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平的耳目,在幾人之中最是靈敏,雖在那兵刃交響之中,仍然聽到一種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他心中正在思索那老人之言,一聞那步履之聲,本能的唔呀一聲,揮手指去。
他從那老人處學得指揮這猩猩之言,別人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
隻聽一聲厲嘯,那猩猩突然疾躍而起,快如流矢般直射過去。
隻聽傳過來一聲怒喝道:“好畜生!”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
徐元平怕那猩猩受傷,奮身一躍,直掠過去。
徐元平目睹前麵黑影幢幢,翻飛不停,趕忙一沉丹田真氣,疾向前衝的身子,突然沉落實地。
凝神望去,隻見那猩猩雙手張舞,厲嘯不停,直向前麵猛撲。
對麵強敵,雖然不停的劈拍出淩厲的掌風,但仍然無法阻擋住猩猩狂衝猛撲,被迫得直向後退。
搏鬥中,徐元平無法看清楚那人麵貌,但隱隱所見的高大身材,似乎像是那長髯老叟。
隻聽丁玲高聲叫道:“徐相公,快退回來……”
徐元平劍眉一聳,高聲答道:“你們守在這裏,不要離開。”
口中說著話,人卻疾向前麵追了去。
金老二輕聲說道:“他要去擾易天行了,咱們一起去吧!”
丁玲道:“假如咱們當真的找到了易天行,誰都別想活了……”,她微微一頓,接道:
“他不肯聽我的話,你快些叫他回來吧。”
抬頭望去,哪裏還有徐元平的影子。
但聞猿嘯淒厲,山遠而近,分明那猩猩遇上了勁敵,又被迫退了回來。
長眉老人霍然驚覺站了起來,輕聲說道:“猩猩遇上了勁敵,隻怕就要退回來了。”
丁玲道:“我身受內傷,已無拒敵之能。”
金老二豪壯地接道:“生有處,死有地,我金某人走了一輩子江湖,遇上的凶險,難以計數,但都履險如夷,仍然未死,如若命該死在古墓之中,那也無可奈何,不論來人是誰,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丁玲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金老前輩,晚輩倒是有一個拒敵之策,但需仗憑金老前輩相助。”
金老二怔了一怔,道:“能進入這古墓之人,大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隻怕我金某人,難以是人家的敵手,姑娘如想憑仗於我,那可是找錯人了……”
丁玲道:“晚輩自受內傷,行動之間極是緩慢,隻要老前輩能拒擋強敵的豪氣,晚輩隱在你的身後,出其不意,施展迷魂藥粉,在這等幽暗的夾道之中,或可製服來人。”
金老二道:“好啊,我倒是忘了你們鬼王穀的迷魂藥了!”
隻聽悲厲的長嘯,傳入耳際,想是那猩猩,受人重擊,發出的嘯聲。
金老二已知那長眉老人不會武功,急急說道:“老前輩請躲入這渡船之中,由在下和這位丁姑娘設法拒敵。”
那長眉老人一沉吟,道:“好吧!如若你們打他不過,那就設法把他引到這棺材旁邊,讓我來收拾他!”
金老二淡淡一笑,道:“好吧!”呼的一聲,把那燃燒的火折子吹熄,大步走到那棺材後麵,撿起一把單刀。
這時,那逐漸後退聲,突然停了下來。
丁玲牙齒緊咬,暗中提聚真氣,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緩緩把身體移靠在夾壁上。
夾道中幽暗如夜,雖然練武之人,目力大異常人,但也難見五尺以外的景物。
金老二握刀在手,大步走了回來。丁玲輕聲說道:“老前輩隻要擋得來人兩招,我就有機會施這迷魂藥粉了。”微微一停頓,接道:“這古墓之中,一片黑暗,對咱們大是有利……”話至此處,突然重重的喘息幾聲,倏然住口不言。
金老二見聞何等廣博,聽得心中一動,道:“孩子,你怎麼啦?”丁玲緩步走了過來,道:“我被他們嚴刑迫害,受了很重的傷,說話一多,傷勢就疼痛難忍……”,她又喘了兩口氣,接道:“這玉瓶之中,藏的解藥,你抹在鼻子上,就不怕那迷魂藥粉了。”
隻聽拳風盈耳,一圍黑影,緩緩向兩人停身之處退來。
丁玲迅快的閃到金老二的身後,道:“老前輩豪壯一些。”
金老二打開玉瓶,抹上解藥,橫刀而立。
眨眼之間,那團黑影,已退至兩人身側,果然是那金毛猩猩。
這時,那金毛猩猩似是已累的無力嘯叫,雙爪護在胸前,緩步而來。
緊逼那猩猩的是一個身軀高大的長髯老人。
隻見他神情凝重,滿頭大汗,隱隱可聽到喘息之聲。他雖然迫退了猩猩,但亦似累的筋疲力盡,是以不肯妄發一拳。
金老二讓過猩猩,沉喝一聲:“站住!”揮手一刀,直劈過去。
那白髯老人全神貫注在那猩猩身上,聽得金老二的喝聲,刀光已到身前,左手斜斜拍出一拳,一股潛力,逼住了刀勢,正待開口說話,忽見一隻素手由敵人身後伸出,不禁微微一怔。
就這一緩,丁玲已彈出“迷魂藥粉”。
那長髯老人話還未說出口,人已被藥粉迷倒,砰的一聲,倒摔在地上。
金老二單刀一揮,直劈而下。
丁玲急急叫道:“老前輩不要傷了他。”喝聲中,右手全力向金老二臂上推去。
她身負內傷甚重,全力一推,雖把金老二推了開去,但卻震動傷勢,吐了一口血,跌坐在地上。
金老二被丁玲全力一推,單刀砍在石壁上,當的一聲,激起了一串火星。
丁玲右掌緊緊的按住前胸,吃力地說道:“別傷他。”
金老二緩步走了過來,說道:“孩子,你先運氣調息,不要忙著說話。”
那躲入舟中的長眉老人,突然站了起來,接道:“傷的很重嗎,讓老夫看看。”跨出木舟,大步走到了丁玲身側,也不問丁玲同不同意,抓過右腕,伸手就按在脈門之上。
夾道中恢複了原有的幽寂,那經過激戰的猩猩,也疲累的倒臥在地上。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長眉老人突然歎息一聲,謨道:“孩子,你傷的很重,老夫身上雖然帶有成藥,隻是毒性重了一些,不知你願不願服用?”
丁玲道:“我還想多活幾天!縱然要受盡痛苦,我也不怕。”
長眉老人敞聲笑道:“好啊!你想活多長時間……’金老二接口說道:“老前輩,咱們處境險惡的很,隨時均可能有武林中一流高手來襲,你這般敞聲大笑,豈不是把我們停身之處,告訴別人嗎?”
丁玲嬌喘幾聲,接道:“我想再活十天……”
長眉老人道:“那太容易了。”伸手從懷中摸出幾粒丹藥,道:“你自己收著吃吧!如若能把幾粒丸藥吃完,吾道又多一人了。”
金老二道:“你又想多製造一個毒人出來。”
長眉老人道:”如若老夫早出道幾年,今日武林當又是一番形勢了。”
金老二對他把徐元平變成毒人一事,心中一直耿耿於懷,當下冷笑一聲,道:“你要創出一個毒人派來。”
長眉老人道:“不錯,可惜時不我與,已經太晚了。”
丁玲緩緩捏起一粒丸藥,輕聲對金老二道:“他這丸藥,當真能療治傷勢嗎?”
金老二道:“能療傷勢,確實不錯,隻是無異飲鴆止渴,傷勢療好之後,劇毒也侵入了內腑之中。”
丁玲自知傷勢難再支持下去,聽金老二說能夠療治傷勢,立時吞下一粒。
金老二看出丁玲的內傷,已到了萬分險惡之境,也不再勸止。站起身來,把那長須老人抱了過來,心中害怕那藥物效力過後,此人突然醒了過來,想問丁玲如何處置,但見她服藥之後,正在運氣調息中,又不便驚擾,隻好用單刀架在那人項頸之上,隻要他-醒過來,立時揮刀斬下。那長眉老人一語不發,靜靜的坐在一側,雙日凝注在丁玲的臉上,似是等待丁玲服藥後的反應。
丁玲坐息一刻工夫之久,忽然睜開雙目,笑對長眉老人說道:“你這藥物很靈,我覺著傷勢已好多了。”
長眉老人道:“如若說藥到病除,當時見效,老夫敢誇當今之世,唯吾獨尊……”,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長歎一聲,回顧金老二道:“也許這世界還有一個人可以和老夫相比。”
金老二道:“什麼人?”
長眉老人搖頭說道:“不知道,好像那人還是一個婦道人家……”
丁玲接道:“如若那人是女人,定然是南海門下那個鬼丫頭了……”
遙遙的傳過來一聲輕笑,道:“背人之後,說長道短,不怕嚼爛舌根子嘛。”柔音細細,分明是女子口音。
丁玲呆了一呆,道:“什麼人?”仔細聽去,那聲音似是從一側石壁傳出。
再不聞回答之聲,那人說完一句話後,似是已掉頭而去。
長眉老人罵道:“這陰風森森的所在,當真都是些鬼鬼祟祟的人物……”
金老二道:“這古墓建築靈巧,到處是密室夾壁,隔壁傳音,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
丁玲目光一掠躺在身前的長須老人,道:“你沒有傷了他嗎?”
金老二道:“沒有,但你要留下他來,不知有何作用?”
丁玲道:“此人武功很高,殺了他未免可惜……”
金老二道:“好吧!那就留著他醒來之後,殺咱們吧!”
丁玲笑道:“老前輩且莫心急,我說他武功高強之意,是可以幫助咱們拒敵。”
金老二道:“這個隻怕不容易吧!”
丁玲道:“晚輩白有妙策,讓他甘心受命。”說話之間緩緩站了起來,走向那長須老人的停身之處蹲了下去。
金老二緩緩收回架在那人頸上的單刀,說道:“你最好先把他降服之後,再給他嗅上解藥,要是被他先醒過來,咱們誰也別想活了。”
丁玲道:“老前輩盡管放心。”突然伸出了纖纖玉指,點了他雙臂、雙腿上四處要穴,然後從懷裏摸出一瓶解藥,塗在那長須老人鼻孔之上。
隻聽那長須老人打一個噴嚏,緩緩睜開雙目,望了丁玲、金老二等一眼,挺身坐了起來。
他雙臂、雙腿,要穴被點,除了腰之外,四肢難動,右手一抬未起,立時緩緩的躺了下去。
丁玲待他躺好之後,才冷冷說道:“你如妄想運氣自解穴道,那可是自找苦吃。”
長須老人冷冷的望了丁玲一眼,默然不語,他雖在生死關頭,仍然有一股倔強之氣。
丁玲用手撿起單刀,冷冷說道:“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長須老人冷哼一聲道:“龍遇水淺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
丁玲單刀一揮,一股冷芒疚掠那長須老人前胸掃過,一綹長須,應手而飛,接道:“不論你如何罵我們,但眼下你無反抗之能,我隻要一揮手間,立時可以要你身首異處,魂遊鬼府。”
長須老人怔了一怔,道:“哪兩條路,先容老夫忖思一陣,才能答複。”
丁玲道:“簡單的很,一條是你答應受我指揮,不得有絲毫抗違之心,一直到咱們離開這古墓為止,我就還你自由之身,另一條路就是拒絕我,我一刀把你殺死。”
長須老人怒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肯受你這個黃毛丫頭支使?”
丁玲冷笑道:“那你是選擇後一條的死亡之路了。”緩緩舉起手中單刀接道:“我現在先斬你一條右腿。”刀光一閃而下。
長須老人急急搖頭,說道:“且慢動手。”
丁玲收住刀勢,笑道:“你可是想活命嗎?哼!能伸能曲,才是英雄人物,何況你出了這古墓之後,還有一雪此辱之機,如是被我一刀殺死,你就永遠無法洗雪此辱了。”
長須老人道:“老夫出了這古墓之後,必要把你迫作奴婢,以雪此辱。”
丁玲笑道:“那你是答應了。”
長須老人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就算答應了吧!”
金老二急急說道:“孩子,江湖上人,極少信義,你放了他,他如不肯履行承諾之言,怎生是好?”
丁玲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相信這位老前輩答應了,決然不會反悔。”
金老二道:“你相信,我可不相信……”
丁玲右手一揮,拍在那長須老人的“曲池穴”上,推活他左臂穴道。
金老二心頭大急.獨臂一伸,奪過丁玲手中單刀,對著那長須老人,作勢欲劈。
丁玲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長髯老人回顧了丁玲一眼,說道:“你手中的丹丸是何等毒物?先說給老夫聽聽再說。”
丁玲笑道:“這丹丸名叫百步斷腸散,乃五種絕毒之物,混合而成,服用之後,行上百步,毒性就要發作,斷腸而死……”
她舉起丹丸,嫣然一笑,接道:“不過,我帶有解毒之藥,你吃下這粒藥丸之後,立時再服下一粒解藥,一個時辰內毒性就不會發作了。”
長髯老人似是異常留戀生命,搖搖頭說道:“一個時辰之後呢?”
丁玲道:“我再給你服用一粒。”
長髯老人道:“如此輪服不息,你那藥丸,總有服完之日。”
丁玲道:“你服用一十二粒之後,其毒自解。”說話之間,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倒出一把白色丹丸,數出一十二粒,把餘下丹丸捏的片片粉碎,灑在地上,接道:
“我現在手中隻餘一十二粒解毒丸,隻要我再毀去一粒,你就別想再活。”
長髯老人一皺眉頭,說道:“你這般毀去解毒藥物,不知是何用心?”
丁玲道:“最是簡單不過,隻要你一有背叛我的舉動,我立時毀去一粒丹丸,那時你可能把我殺死,但你也難再活命,落個同歸於盡。”
長髯老人目光一掠金老二道:“此人可也要算進去嗎?”
丁玲一皺眉頭,道:“這個,這個……”
金老二道:“想不到你還看上金某人這條命了。”
長髯老人道:“一個換一個,老夫未免大吃虧了。”
金老二道:“好吧,你先說出用什麼方法,把我們生命限製於十二個時辰之內?”
長髯老人道:“我用獨門手法點你們五陰絕脈,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得解救,百穴凝結而死。”
金老二抬頭望著丁玲道:“孩子,咱們答不答應?”
丁玲笑道:“晚輩的看法,咱們都無生離這古墓之望,答應或可助他一臂之力。”
金老二道:“姑娘口中之他,可是指平兒嗎?”
丁玲道:“是啊!不是他是誰呢?”
金老二笑道:“好!好!隻要對他有助,咱們死了也不冤枉。”
丁玲兩指夾著丹丸說道:“老前輩,相約已好,你可以吃下去吧!”
那長髯老人果然不再推辭,張口吞下了丁玲手中的藥丹。
丁玲雙手齊揮,拍活他雙臂雙腿的穴道。
長髯老人突然-挺而起,揮手一把,抓住了丁玲右腕。
丁玲左手一伸,把一粒丹藥交到金老二的手中說道:“老前輩好好的拿著,他一殺我,你就捏碎那粒。”
金老二遠距那長髯老人手臂可及之外,大部藥丸又在丁玲手中,氣的長髯老人頓足,牙齒咬的格格作聲。
丁玲迅快的一揚左手道:“你不用打壞主意,快吃下一粒藥吧,再晚了毒性就要發作。”
長髯老人接過丹丸,冷冷說道:“轉過身去,老夫要點你五陰絕脈。”
丁玲一麵轉動嬌軀,一麵笑道:“我這裏還有十粒藥丸,我那位叔叔那裏一粒,你隻要一下子不能把我們兩人殺死,就你也無法活了。”
長髯老人道:“別說你們兩人,就是十條八條人命,也不值老夫一命。”說話之間,右手揮動,連在丁玲身後點了數指。
他每指點下之時,寸玲就覺著全身一震,數指點過,半身酸麻難耐。
長髯老人放過丁玲,大步向金老二走了過去。
丁玲急聲說道:“喂!你這點五陰絕脈手法,傷人之後,半身麻木,如何還能行動。”
長髯老人冷冷說道:“片刻之後,那酸麻即將消失,十二個時辰內,無礙你的行動。”
金老二自行轉過身子,讓那長髯老人點了五陰絕脈。
長髯老人似是意猶未足,大跨兩步,伸手向那長眉老人抓去。
丁玲怒聲道:“住手,咱們訂約之時,並未連他計上,你一動他,我就捏碎解藥,幹脆都別括了。”
長髯老人年紀雖大,但他似是對生命,仍有著無比的珍惜,聽得丁玲喝叫之言,果然不敢再動。
那長眉老人正在低頭為他的猩猩療傷,對強敵準備施襲一事,恍無所覺。
丁玲一麵運氣調息,一麵又服了兩顆毒丸,果然精神大好,當下高聲說道:“咱們守在此地,實非長久之策,早些走啦!”目光一瞥那長髯老人道:“你走在前麵開路。”
在這些人中,丁玲的年事最幼,但她機智過人,才氣縱橫,幾番料事談話之後,隱隱成了主宰大局的領袖。
長髯老人冷冷的橫了丁玲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丁玲低聲對金老二說道:“你要毒老人帶著猩猩走中間。”急邁一步,搶隨在那長髯老人身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