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杳擺弄著銀閃閃的碎銀,將它們一塊一塊疊在一起。
啪嗒——
隻疊到第三個就掉了下來。
她失望地抿唇,落寞地注視著,直至出神。
“魏少商。”厲鳶恭敬地喊了一聲。門敞開著,他卻依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
“鳶兒。”
聽到這個稱呼,厲鳶不免皺起眉頭,他已經十四歲了,不再是以前的垂髫小兒了。
他跨進門檻裏便停下了腳步,望向裏屋的珠簾,說道:“段都督已領兵前往交趾。”
魏雲杳的手懸在半空,一枚碎銀子捏在手中,她沉吟片刻,喃喃道:“段都督生性豪爽,不拘小節,杏林也受他照顧。”
她剛接過神醫的名號時,就有紈絝買奴隸往杏林送死,揚言神醫不出林,就繼續派人來。懸壺濟世,醫者仁心,以道德製高點要求神醫妥協。那時便是段都督出手擺平,動用了關係和人脈,才息事寧人。
厲鳶自是知道段都督和杏林的這一層關係,所以才特地來詢問魏少商的想法:“若是段都督生命垂危,魏少商是否願意出杏林一救?”
魏雲杳垂下眼簾,目光不定,緩緩放下手裏的碎銀,攏在一起,又一下往前推:“這些銀子,拿去鎮上,打成銀針,越細越好。”
“這……需要那麼多銀針做什麼?”厲鳶不明白魏雲杳要做什麼,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問出口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便閉上嘴,拿走了碎銀子。
“順便給我買些胭脂水粉回來。”魏雲杳囑咐道。
厲鳶眉頭擰得更緊,詫異問道:“我?不應該找弗衢嗎?”
“你就用男人的眼光替我挑一挑,你比弗衢出去的機會更多一些,見過的女子也更多一些。”魏雲杳的腦袋微側,嬌俏地笑道,“我待在杏林也有十年了,現下流行什麼妝容都不知道了。”
厲鳶瞥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氣便離開了。魏雲杳的表情看不到傷感,但說出來的話卻引人遐想。
既然她要打扮了,那便是她做好了走出杏林的準備。
豔陽高照,和煦的風吹暖大地。魏雲杳站在窗口,往翠綠的後山望去。風吹拂起她的鬢邊碎發,阻擋了視線。
“你怎麼下床了?”弗衢放下托盤裏的胭脂水粉,快步來到衣架處,拿起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想適應一下走路。”她淡淡的笑容不摻一絲苦澀,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
弗衢將她扶到銅鏡前,捧起她纖長柔順的烏發。平時的她不愛梳發髻,經常披散著,最近卻是讓弗衢給她搗鼓適合的發型了。
“魏少商是打算出杏林了嗎?”弗衢一邊攪碎胭脂,一邊閑聊,看著桃粉色的粉末變得細膩,目光又落在了魏雲杳蒼白的臉上,“您覺得交趾一戰,段都督會輸嗎?”
“輸贏無常,隻望他能保住性命。”魏雲杳望向窗外,遊隼如飛箭般劃過天空,引人注目。
不多時,厲鳶便小跑至院外,出聲喊道:“魏少商,鹿林藥堂徐大夫求見。”
弗衢握著梳子的手停頓住,等著魏雲杳發話。
“發髻弄好了?”魏雲杳轉著腦袋,看著鏡中的美人,雖沒有了及笄時的圓潤飽滿,但也別有一番風韻。對於厲鳶和弗衢的審美,她很滿意。
“好了。”弗衢退至一邊,扶起魏雲杳的手。
魏雲杳在弗衢的攙扶下緩緩走出了屋子,厚重的衣服掃過門檻,每一步都小得遮住了鞋尖。
徐不遝站在厲鳶的身後,聽見門口的聲響,仍不敢抬頭肆意盯視。魏少商雖沒有強大的背景,卻因出眾的醫術和起死回生的能力受人敬畏,隻是其人喜怒無常,不宜親近,所以此刻的他謹小慎微,一舉一動都必須表現出對神醫的恭敬,生怕她一個不高興便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