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子生如此,雖然優秀卻並不拔尖的妹妹,能怎樣呢?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係著圍裙,從逼仄的樓道裏下來,穿過擁擠的糧油醬醋茶,兩手無處安放,在老板娘稍微允許的眼神下,將他們娘倆迎上了樓。
在陽台上,她一個一個地夾起煤球,把煤灶裏最底層的煤球夾起,發黃,爛掉,用火鉗摳出煤渣,再依次放進去,最後疊上一個全新的、烏黑的煤球。
“這就是煤灶呢,從地底下挖出來的礦,沒有明火,但也有不少熱。”
她的妹妹邊說,邊在灶上放上一個鋁鍋,加上水,並沒有想象中的落魄,雖然是滿麵塵灰煙火色——在農村,誰不是這樣?隻不過,沒有她這麼小罷了。
他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那陣刺鼻的味道,好像就從煤桶中來,煤是新鮮的事物,氣味卻並不令人賞心悅目。
“這是化學書上的一氧化碳呢,吸多了就會中毒,暈倒,哥哥,關於這方麵,你更懂一些。我剛來時,暈得我趴在窗台上喘氣,老板、老板娘還以為我在偷懶,我初來乍到,怎麼敢偷懶呢?”
妹妹拿過兩個飯碗,要倒開水給他們喝,這時,老板娘的聲音從樓道裏傳了上來:
“小袁,快去菜場郭老板家把那條魚拿過來殺,我跟他說好了,不要光顧著聊天了,沒個半天,你收拾不好的。”
“你會殺魚嗎?”
他和他媽媽邊後退,邊問。他自己都沒有殺過魚,何況是妹妹?
“隻好試著殺了,不會就問她,她雖脾氣不好,但還是會教一教的。”
他們邊下樓,她邊悄悄地說道,手指指著櫃台的方向。
“哦,先幫人家抱一包穀子吧。”
老板娘指著一袋稻穀,他知道,這是50斤的,兩袋剛好一擔。
“我來吧!”
他就要走過去,被老板娘製止了:
“沒必要!你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多練一練,就搬得動了。”
妹妹沒有吭聲。一厘米一厘米地將穀子挪下貨堆,兩手吃力地抓住麻袋的兩個角,邊拖邊拽,身子彎成了英文字母“D”的外圈,肩膀縮到了耳朵的高處,腳尖頂著麻袋的最底部。
“下點力,不要把麻袋拖爛了。”
老板娘吼道。
“老板娘,要麻煩你多教教她了,她還小,身子單薄,又沒見過世麵。”
他媽媽趁著老板娘未發話的空隙,趕緊說道。
“還小?還小就應該去讀書呀,一份錢,一份貨,我可不是老師,做生意,一天不賺錢,就沒飯吃,不像你們有田有土,有太陽雨水,莊稼自然就會長。唉,當然了,我不教,她什麼都不會,天天把煤給弄滅了,費了我多少木柴,不扣她工資,嗬嗬,我這個月,隻能喝西北風了。”
老板娘邊說,邊走到三輪車前,邊幫忙搬穀子,邊說道:
“我不幫你搬,你一天也搬不上去,還小?飯量一點兒也不小。”
他們本想陪著她一起去菜場拿魚的,順便問點話,但看到老板娘憤怒的眼神,隻好分道揚鑣,走向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