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恨與友敵(2 / 3)

菲比已經踏實下來,問道:“可是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去休假,科克肯定知道你是想躲出去,他怎麼會放你走呢?”

“所以我才必須用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理由,即使他心知肚明,但也隻能準許我休假。”

菲比瞥一眼洪鈞擺在茶幾上的護照,雖然一頭霧水卻已經變得警惕起來。洪鈞訕訕地笑笑,陪著小心說:“我告訴他,我和你要出國結婚。”

“啊?!”菲比又驚呼一聲,過一會兒才說:“你怎麼這樣啊?!為什麼不說你自己或是家裏人病了呀?”

“我怎麼能好端端地咒自己生病?咒家裏人更不行。”

“哦,你不肯咒自己生病,卻寧肯咒你和我結婚,什麼邏輯呀?”菲比話一出口就發現洪鈞衝她露出一副壞笑,馬上回過味來,剛才那句話竟把洪鈞和她結婚說得像是洪鈞的一大不幸,忙又羞又惱地解釋:“要被你氣死了。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結婚這種事,能隨便拿來當借口騙人嗎?”

“這次實在沒別的辦法,我必須找出理由使我在年底那幾天無法履行職責。生病這種借口不行,無論是住院還是在家,他們都可以找到我讓我做主。”

“出國結婚又不是心血來潮說走就走的,你怎麼可能事到臨頭才向科克請假?都不能自圓其說,科克肯定覺得你是在耍他。”

“我對他說咱們已經計劃很久,隻是因為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是個意外,導致你等不及了必須馬上結婚,所以是剛剛匆忙做出的這個決定。”

“我等不及?什麼意外?”菲比追問。

“我沒說,這是我個人的事,屬於隱私,沒必要向科克解釋,不過我隻說到這一步他也明白了。”

“什麼事情會讓我等不及?”菲比還在嘀咕,忽然抬眼用灼灼的目光直視洪鈞,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指著洪鈞的鼻子喝道:“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洪鈞開始耍賴:“連科克都一聽就明白了,你那麼聰明肯定也猜得出來,不用我說。”

“不行,我才不猜呢,就要你親口對我說出來。說,你那些話到底指的什麼?”

洪鈞見菲比不依不饒心裏開始發虛,猶豫一陣隻得雙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方搭出個拱門的形狀,瞬間又把手挪開,惴惴地說:“就是指這個。”

菲比的臉更紅了,羞憤交加地把靠墊向洪鈞擲過來,趁洪鈞躲閃之際整個人也撲上來,雙手張開作勢要掐洪鈞,但在洪鈞身上比劃幾下終究隻舍得拿他的胳膊下手,掐住後一連搖晃好幾下,洪鈞還沒感到有什麼痛癢,菲比卻已經眼淚汪汪地說:“有你這樣的嗎?!編什麼瞎話不好,幹嘛拿我編瞎話呀?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洪鈞本就自知理虧,一見菲比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更亂了方寸,忙用另一支胳膊試圖抱住菲比,說:“我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啊。”而後卻忍不住又加一句:“別氣壞了身子。”

菲比被氣得“撲哧”一聲笑了,又馬上收起笑容說:“你還敢胡說八道!你就不怕別人也拿我開心嗎?”

“這你放心,科克才不會搞那些八卦,別人都不會知道。”

菲比想必也累了,甩開洪鈞的胳膊,坐到他旁邊說:“我看你最八卦,這樣的理由科克居然信了?”

“他才不會信,但是這個理由站得住腳,他犯不著點破。我感覺他其實也挺矛盾,既希望我能在最後一刻把合同都簽下來,又擔心萬一簽不下來我恐怕不會按他的旨意造假,既然我打定主意要躲,他就幹脆成全我,省得我礙他的事,隻要我同意授權讓勞拉而不是李龍偉做我的代理,這樣勞拉一支筆又管財務又管銷售,科克和她配合起來就得心應手了。”

菲比兩眼無神地瞪著前方,根本沒留意洪鈞講的這些,直到被洪鈞輕輕碰了一下才愣愣地問:“你想去哪兒?”

“菲律賓的宿務島。”

“怎麼挑那兒?菲律賓多不安全呀,你不怕出事啊?要是被綁架了怎麼辦?”

“我巴不得出事呢,不然怎麼和科克、勞拉他們失去聯絡?”洪鈞見菲比越發擔心便又說,“我逗你呢,宿務很太平的,隻有年末那兩三天咱們去旁邊的一個小島玩一玩失蹤,其他時間都在酒店裏泡著。”

“什麼時候去?”

“爭取25號前後吧,明天得趕緊去旅行社和使館看看,最早1月3號回來,那時候應該已經塵埃落定。”

菲比側過臉看看洪鈞,冷冷地說:“計劃得挺好,你自己去吧,幹脆騙人騙到底,他們不會知道你是一個人去的。”

洪鈞板過菲比的肩膀笑著說:“那怎麼行,我真的想好好陪陪你,反正你請假很容易,那位新老板不是正向你獻殷勤嘛,不會不批的。”

“那你說,這次出去隻是度假呢還是真要結婚?”

洪鈞張著嘴想了想才說:“都行,隨你吧。你要是想度假,咱們就好好玩一玩;你要是想結婚,也行,反正咱倆已經板上釘釘,不過是把一些日後做的事提前到現在做,沒什麼不可以。”

“也是雖然算不上天大的罪過,但你還是不想幹?哼!我可沒像科克那樣逼著你弄虛作假。美得你,好像我求著和你結婚似的。你把結婚當成什麼了?當成兒戲呀?”

洪鈞忍不住指出:“那是誰總鬧著要結婚的?”

這句話把菲比剛剛消退的火氣再次點燃,她厲聲說:“沒錯,我是比你更盼望結婚,但是,我不會勉強你。如果結婚在你眼裏是這樣的不重要,可以這樣的敷衍了事,我寧可不要。”洪鈞正後悔一語不慎捅了馬蜂窩,瞬間之前還聲色俱厲的菲比卻忽然委頓下來,神色淒然地低語道:“在你眼裏我真是不可理喻的‘結婚狂’嗎?我隻是個普通的女人,我在心裏幻想過好多種你向我求婚的樣子,不知道哪一天你會突然用哪一種方式向我提出來;我還幻想過好多種你和我結婚的場景,也不知道真實的會是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但我知道一定會有那一天,我一定能等到。我知道你不是個浪漫的人,已經有太多的事讓你煩,我沒指望你的求婚有多麼別出心裁,也沒指望咱們的婚禮有多麼奢華氣派。我隻希望你能讓我感覺到,你願意為我多花些心思,你是在乎我的。”剛說完,在菲比的眼眶裏積蓄多時的眼淚像兩支涓涓細流從眼角內側汩汩而下,繞過鼻翼、淌過嘴邊,沿著下巴無聲地滴落在胸前。菲比抬起手,並沒有去源頭攔阻,而是隻把羊絨衫上濺落的幾滴淚珠拂去,立刻又有幾滴淚珠前赴後繼地掉在她的手背上。

如果不是看到菲比手上的動作,洪鈞都沒察覺到菲比哭了,他忙湊過來捧住菲比的臉,看著菲比梨花帶雨的樣子,心真的疼了。菲比瞥向一邊不看洪鈞,洪鈞把臉轉到側麵追著和菲比對視,菲比又馬上瞥向另一邊,眼珠的運動把更多的淚水從眼眶裏驅趕出來,洪鈞貼上去在菲比眼睛下方吻了一下,剛嚐到淚水的鹹味就被菲比推開了。

洪鈞從茶幾上扯過幾張紙巾幫菲比擦拭,哄道:“好啦好啦,那咱們這次出去隻是度假,結婚的事以後再辦,一定特正式特隆重。”

菲比把洪鈞手裏已經揉爛的紙團奪過來扔掉,自己另抽出紙巾在臉上蘸了蘸,堅決地說:“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洪鈞輕輕拍著菲比的後背說:“好啦,別生氣了,我該認的錯都認了、該表的態都表了,對悔過自新的人總得給條出路吧?”

“除非……”菲比忽然破涕為笑,含情脈脈地看著洪鈞說,“除非……這次你就和我結婚。”

洪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長期領教菲比的任性,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如此孩子氣地說變就變卻有些可疑,他懷疑菲比是不是欲擒故縱又在考驗他,剛要再次表態,菲比已經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憧憬道:“菲律賓人好像都信天主教吧,到處都是教堂,咱們就去找一座特小的,隻有一個牧師的那種,請他為咱倆證婚,教堂可以很簡陋,殘垣斷壁都沒關係,咱倆加上牧師,總共隻有三個人,多聖潔啊,好不好?回國以後再辦正式的婚禮。”

洪鈞笑了:“倒是真浪漫。還說我把結婚當兒戲呢,你這主意才真像演戲。”

菲比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立刻賭氣說:“你到底答不答應嘛?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和你去;不僅不去,我還要回維西爾轉一圈,讓他們都知道你騙人。”

洪鈞一聽不由得升起一股無名火:“你是在要挾我嗎?”

洪鈞聲音不大但話裏透著的寒氣讓菲比仿佛掉入了冰窟,她驚恐地看一眼洪鈞,喃喃地說:“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會要挾你?難道你真的擔心我會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

洪鈞怔了半天才說:“我隻是受不了你把結婚作為某種條件。”

“我想和你結婚,難道有什麼錯嗎?而且是你首先利用了你和我的關係,拿結婚當借口去對付科克的。”

洪鈞懊喪地垂下頭,用雙手的大拇指用力按壓太陽穴,自言自語似的說:“我最近是怎麼了?真是神經過敏。”然後把頭仰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

菲比緩緩站起身,無聲地走到衣櫃旁取出風衣穿好,剛又拿起自己的包,洪鈞的眼睛睜開了,他見菲比正走向門口立刻詫異地問:“你去哪兒?”

“我回自己家去。”菲比低著頭用細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

洪鈞條件反射般的離開沙發衝過來,拉住菲比的胳膊說:“怎麼說走就走?脾氣越來越大了。”

菲比平靜地說:“你太累了,睡一覺明天再說吧。”說完就要去開門。

洪鈞急了,把菲比的兩支胳膊都抓在手裏,大聲說:“不許走!你不能離開我!”

菲比被洪鈞弄疼了,表情痛苦地說:“我是回家拿護照!”

洪鈞的手一下子鬆開,又馬上伸展雙臂把菲比緊緊摟在懷裏,柔聲說:“差點被你嚇死,還以為你要甩了我呢。”

菲比不說話,掙脫出一隻手去拉門把手,洪鈞把她的手抓回來,又奪下另一隻手裏的包扔到沙發上,一邊試圖把菲比的風衣脫下來一邊懇求:“別走了,護照明天一早再去拿,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菲比的身體軟下來,偎依在洪鈞懷裏,輕輕地“嗯”了一聲。

聖誕夜小譚糾集一幫男男女女在後海的酒吧折騰到將近天亮,回到家倒頭就睡,半夢半醒地不知過了多久被手機鈴聲吵起來,頭暈腦脹就聽見邢眾說:“尤教授讓我和你說一聲,請你馬上給他打個電話。”

小譚頓時想起居然忘了給尤教授送一份聖誕和新年的禮物,懊悔得猛拍一下腦袋,但馬上又覺得堂堂尤教授才不會計較這點小意思,便問邢眾:“尤教授提了是什麼事嗎?”邢眾沒理睬,隻是再次催他盡快打電話。

小譚看時間已是下午,心裏雖然犯急但還是先洗了澡又把自己整飭一番,等心神平靜才給尤教授打電話。尤教授總像是日理萬機,接電話都是爭分奪秒,一句也不願多說,隻是約小譚當麵談。小譚隻好詢問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尤教授說初步定今天晚上吧,地點無所謂,哪裏都行。小譚最怕尤教授之類的這種習性,看似很隨和,其實是被人伺候慣了,連腦子都懶得動。小譚急忙開動腦筋伺候,自然要選離尤教授的學校比較近還得容易找到的地點,小譚想想西直門外有什麼像樣的酒店,便提了中苑賓館,尤教授隻說句“可以”就掛了電話,小譚知道其他細節隻能通過短信告知尤教授了。

小譚先去公司備好一份新年禮物,無非是帶有ICE標誌的手表、鋼筆和年曆之類,他又往袋子裏放了一張已充值的商場購物卡。趕到動物園海洋館旁邊的中苑賓館時剛六點多,他在大堂吧找個位置坐下來,尤教授說不準幾點到,也沒說要不要一起吃飯,小譚隻好等著。饑腸轆轆地熬到八點半,尤教授終於來了,一見小譚選的位置便皺起眉頭,他顯然不願意和小譚同坐一張沙發,而兩張沙發之間又相距太遠,便扭頭走到酒吧的另一側,在一張小圓茶幾旁的椅子上坐下。小譚跟過來問道:“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用,那些人也真是,非留我一起吃飯,耽誤我這麼多時間。”尤教授擺著手說完看一眼小譚,忽然意識到什麼,忙問:“你還沒吃吧?”

小譚隻好咽一口唾沫,說:“我吃過了,我是怕您還沒吃晚飯呢。”

兩人各自點好飲料,尤教授挺客氣地說:“今天請你來是想當麵和你探討一些問題。”

“您實在是太見外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隻管說。”小譚猜不透尤教授的目的,不免有些忐忑。

“我對錢這個東西一向不敏感,對商務方麵更是毫無興趣,所以對最近發現的一個問題怎麼也搞不懂,想來想去就覺得也許你能幫我這個忙。”尤教授見小譚滿麵堆笑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便接著說,“可能不少人都以為你們外企做事很正規、管理很規範,可是我也聽說外企裏麵並不幹淨,是不是這麼回事呀?”

小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身為外企的一分子他總不能把外企說得過於不堪,但又擔心萬一尤教授有意同流合汙,自己若把外企說得一塵不染豈不是把尤教授下麵的話擋回去了,隻好含糊其辭地說:“可能各家的情況都不太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