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囚犯在地上掙紮著坐起來,嘴裏兀自道:“我是人,不是牲口!”

“人?”刀疤一把將那囚犯拎起來,“你他媽也敢自稱是人?你們這些垃圾,有哪個敢自稱是人?”

刀疤說著扔下那囚犯,舉起馬鞭從幾個囚犯頭上一個個抽將過去,邊抽邊罵:“你!一個拐賣小孩的人販子;你!一個強奸女人的采花賊;還有你!一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你們他媽這些垃圾,有哪個配稱為人?老子恨不得將你們一個個就地處決,免得連累老子在這種天氣,還要伺候你們去青海旅遊!”

刀疤說著轉回到方才那囚犯麵前,舉鞭抽道,“尤其是你!不僅強奸殺人,還坑蒙拐騙。老子真搞不懂,以你的罪名,就算判個淩遲也不過分,你他媽居然還能活命,真不知使了什麼齷齪的手段,花了多少昧心銀子。聽說你以前還是個秀才,就憑這,也該罪加一等!”

“我沒有!”那囚犯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我沒有強奸殺人,也沒有坑蒙拐騙。我是被冤枉的!”

“嘁!每個囚犯對老子都是這麼說。”刀疤說著重新舀了瓢尿水遞到那囚犯嘴邊,“老子再問你一次,喝不喝?”

那囚犯針鋒相對地迎著刀疤凶狠的目光:“我是人,不是牲口!”

刀疤勃然大怒,將尿水潑到那囚犯臉上,扔下水瓢怒道:“好!老子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隻要你能撐到明天,老子就承認你是人!”說完向手下一揮手,“來人!把他給老子綁到拴馬樁上,看他能強到什麼時候!”

幾個衙役把那囚犯從陰涼處拖出來,七手八腳地綁到驛站外的拴馬樁上。頭頂日光正烈,地麵沙礫發燙,在上烤下煎之下,正常人根本堅持不了多久。那囚犯舔著幹裂的嘴唇,緊閉上雙眼,在如火烈日烘烤下,雖然神情早已疲憊不堪,但臉上卻依然有一種不屈的孤傲。

“誰也不許給他送水!老子要看看他到底能撐多久!”刀疤說著對老蔫一招手,“準備幹糧草料,咱們明天一早再走。”

天漸漸黑下來,戈壁灘的白天熱如火燒,到了夜晚卻又十分寒冷。老蔫喂完騾馬後,正好經過拴著那囚犯的拴馬樁,老蔫不由提燈照了照,卻見那囚犯全身癱軟地掛在那木樁上,不知死活。老蔫慌忙過去一探鼻息,隱約感到還有一點細若遊絲的呼吸。

老蔫暗自歎息,又想起了這囚犯日間那憂悒而倔強的眼神,雖經曆萬般磨難,依舊孤傲不屈,這是其他囚犯眼裏沒有的神采。不知怎的,老蔫始終忘不掉這種眼神。如今這囚犯在烈日下苦撐半日,渾身早已嚴重失水,若再不喝水,一定撐不過今夜。

老蔫側耳聽聽驛站內的動靜,隻聽到一片鼾聲。日間的長途跋涉,早已令眾人疲憊不堪,天剛入黑就已盡數睡去。老蔫悄然去舀來一瓢清水,然後托起那囚犯的下頜,小心翼翼地將清水灌入囚犯口中。片刻後,隻見他睫毛微顫,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謝天謝地!我還怕你醒不過來!”老蔫嘴裏嘟囔著,還想繼續喂水,誰知那囚犯卻本能地轉頭避開。老蔫忙道:“別緊張,這是清水。”

那囚犯將信將疑地淺嚐了一口,這才將一瓢水急切地喝完。清水下肚,他的精神稍稍恢複了一些,幹涸的眼裏泛起點點淚花,對老蔫哽咽道:“老伯,多謝相救!我駱文佳若有出頭之日,定要報答老伯一水之恩!”

老蔫擺擺手:“什麼報答不報答,等你活著離開青海再說吧。據我所知,凡發配到這兒來服苦役的囚犯,還沒有人能活著離開。”

那囚犯一怔:“這是為何?”

老蔫歎道:“寧肯地上死,不要井下生。在礦井服苦役,吃的是陽間飯,幹的是陰間活。一年下來不知要活埋多少漢子!凡是被發配到那兒的囚犯,要麼在井下被埋,要麼被繁重的勞役折磨至死,幾乎無一例外。”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那囚犯眼中閃出駭人的光芒,“我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活下去!我還要練成絕世武功,讓那些陷害我的家夥付出應有的代價!”

老蔫同情地望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囚犯,卻不敢出手放開他。隻見他拚命掙紮,似乎想掙脫身上的束縛,不過他的努力沒有撼動拴馬樁,卻反而令疲憊不堪的他一陣暈眩,渾身一軟便暈了過去。

駱、文、佳。老蔫在心中默念著他的名字,暗自歎息:看來確實是個讀書人,隻可惜,在惡劣的環境下,讀書人活下來的機會更是小之又小。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昏迷中,駱文佳的嘴裏還在喃喃念叨著,他那肮髒不堪的臉上,閃爍著異樣的神采,時而猙獰,時而溫柔,時而憤怒……他的意識似乎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