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煙淡淡的道:“一個是你宇文將軍,一個是我袁姑娘!”
宇文成都道:“成都受皇上提攜,知遇之恩,終身難忘。不管皇上作為如何?成都效命一生,絕不更改。”
袁紫煙笑道:“將軍對我的話,似是有些誤會,我想了一天一夜,把天下的事作了一次推斷,也決定把情形告訴你。”
“成都洗耳恭聽!”
“你和我,在支撐一個梁柱已朽的將傾大廈。”袁紫煙道:“我想不出能夠支撐多少時間……”
宇文成都接道:“盡力而為了,以死相酬知遇恩!”
袁紫煙:“如能消滅了升起的王氣,大局也許還有可為。
隻是……這有點逆天而行,後果難料啊!”
宇文成都苦笑一下,道:“國師術法精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推算過去未來;智者畏因,愚者畏果。我如此一心報效皇上,生死在所不計,是不是逆天而行也就不會計較了。”
袁紫煙笑一笑,道:“將軍的忠君之誠也讓我有些感動了,好吧!因果、天意暫擺一旁,現在要談一談我們的處境了!”
宇文成都道:“但得國師一聲令下,由成都開始,個個會奮勇向前,我不敢擔保能戰無不勝,隻能說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袁紫煙歎息一聲,道:“將軍,你的豪勇之氣似也激起我的殺機了!想想一條活蹦鮮跳的人命,死於我術法利刃之下,心中總是不忍啊!”
宇文成都笑了,心中的惶惑盡除。他急急道:“國師隻要製
眼強敵,這殺戮的事就不用勞動國師,由我們擔當起來就是。”
袁紫煙神色肅然的道:“除了李淳風之外,至少還有兩位精通術法的高人,可能和我們正麵衝突。我無法預知勝負?也可能對你們保護不周……”
宇文成都忙接口道:“國師不用多慮,他們都是死士,成都訓練他們,教的都是赴死取敵的信念,義無反顧。”
袁紫煙點點頭道:“就這樣決定了,好好的去休息一夜,明日會唔李淳風時,我曾逼他在和戰之間作一抉擇,他如不肯就範,我們就直搗黃龍,放手一戰!”
李淳風如約而來。
長袍大袖,滿麵春風。
身後跟著兩個護駕高手。
左首一人麵如藍靛,發似朱砂,虎熊腰,有著一種威猛逼人的氣勢,腰中掛著兩柄短斧,係以精鋼鏈子,繞在臀上。
顯然在那一對短斧上必有特殊的造詣,一眼之下,即可看出是一員善戰的虎將。隻是他緊繃著一張臉,圓睜著一對眼,一副六親不認的氣勢,好像隨時都可能出手揍人的樣子。
右首一人看上去就文明多了,白麵無發,年不過二十四五,腰懸長劍,但精華內蘊,兩麵太陽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精習劍術的內家高手。
袁紫煙早已坐在桌方首位,等候客人。
對方既然來了三人,蕭雨、田當也就恢複了本來麵目。
蕭雨佩長劍。
田當掛雙刀。
宇文成都的紅色腰帶中也暗藏了镔鐵軟刀。
袁紫煙未帶兵刃。
巧兒捧著上方寶劍。
蓮兒卻捧著一個竹製的籃子。
籃子裏居然插了很多花,有菊、有梅,也有冬天不開的蘭荷、桃、杏和牡丹。雖然說不上融百花於一籃之中,但花色繁多,四季的花色全有了。
這是臘冬季節呀!
除了應時的冬梅之外,秋菊已殘,其他的花色還是掙紮在風雪下的枯枝,連嫩芽也未發出,哪裏會有綻放出花朵呢?
隻此一樁,已表現出了奪天地造化的術法。
不知是誠心表現敬重,還是故意爭取袁紫煙的好感?宇文成都沒有坐,帶著田當、蕭雨並肩兒站在袁紫煙的身後。
李淳風也未帶兵刃,但手中卻執著一柄拂塵,塵絲很長,足足有兩尺以上,不似馬尾,也不是鋼絲、鐵線,不知是何物作成?
袁紫煙欠身迎客。
她緩緩的道:“先生請坐!”
袁紫煙目光盯在拂塵的垂絲上。
這就使得李淳風有點尷尬了。
他本想替袁紫煙引見一下,也隻好忍下去。
李淳風的目光很快被那個花籃子吸引住了。
他發覺了籃中不但盛放了四季花色,而且還在不停的成長茁壯。一株桃樹居籃之中,不但開花,還在快速地長高。
可真是邪氣得厲害呀!
一個小小的竹籃中竟然蘊藏了化育萬物的生機。
“李先生!”袁紫煙的聲音是嬌脆動聽的,但語氣卻不是很友善,道:“我要見見那位撥動天機的人。俠以武犯禁,道以術罪天,是不可原宥的惡行,他們應該受到朝廷王法懲處,先生以為然否?”
一開口就充滿了火藥氣息,斬斷了商量的餘地,咄咄逼人。
李淳風微微一笑,道:“擾亂了天時節令,聚四季花卉於一
籃,是不是也幹犯了天機呢?”
袁紫煙微微一怔,道:
“迎接高賓,稍表敬意。先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聽兩人這一番談話,才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蓮兒捧著的竹籃子看去。
發覺了,籃中不但有四季花卉,而且那株桃樹已然高過竹籃兩尺以上。
蓮兒緩緩把手中捧的竹籃子放在麵前的木案上。
奇事發生了……
高長的桃樹,竟然在人的目視下結果成實。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結出了兩隻桃子來。
桃子在不停的長大,使枝幹都垂了下來。
“怪事啊怪事!這是什麼妖法?惑人耳目,吃俺老程一斧。”
站在李淳風左首的赤發大漢,說動就動,右手一揚,寒芒閃動,一柄短斧疾向桃樹劈了去。
一片刀光飛了過來,架住利斧。
同時響起了冷冷聲音道:“太莽撞了,開花結果成於一刻之間,是何等奇幻仙術?豈容得你這個莽夫破壞?”
說話的是田當,右手的寬麵刀仍架在利斧之下。
李淳風緩緩地道:“程知節,不可動粗!破壞了仙果美味!”
程知節似是有些不很服氣,但又不敢抗拒李淳風的令諭,恨恨地“哼”了一聲,收回短斧。
李淳風淡淡地道:“袁姑娘仙桃迎客,不知可否讓淳風品嚐一枚?”
袁紫煙微笑道:“先生如不怕果中有毒,盡管食用。不過……先生承諾之言,希望能言而有信!”
李淳風摘了一枚桃子,咬了一口,竟覺桃汁甜美,頓然一呆!這不是一般的幻變障眼術,而是五行搬運大法。
李淳風不禁歎息一聲,道:“老朽隻想和姑娘作次深談,至於答允帶你去見敝友,絕不會失信於你。但傳訊之人尚未回報,不知姑娘可否寬限幾日?”
袁紫煙道:“這就有些矯情了,你既已派人通知了,想他已然有備,多候幾日,顯是別有用心……”
李淳風忙接口道:“老朽希望姑娘多給兩天時間,倒不是為敝友擔心,更無安排埋伏的用意,而是希望姑娘能見到一個人。”
“什麼人?”袁紫煙道:“可否先行示知,讓我有個裁量的餘地!”
李淳風低聲道:“見麵就會知道,老朽不便先行說出他的姓名身份。那個人很重要,袁姑娘當可相信老朽不是賣弄口舌的人。”
袁紫煙問道:“還要等候多久?”
“快則兩日,遲在三天。”李淳風道:“屆時,老朽備馬迎接,直奔他設壇行法之處。”
袁紫煙微笑道:“紫煙信得過先生!”
李淳風道:“原想杯酒言歡,和姑娘作番深談。想不到竟然弄出了這麼一個不堪的局麵,意在願外,真有天意難測啊!”
袁紫煙心中暗忖道:我有意造成僵局,倒是如願得償,省去了不少口舌。看樣子他們已調動人手,準備一場決戰,雲中山上的殺氣,昨夜已消失不見,想是已把人手集中於法壇左近。這樣也好,希望一戰掃滅王氣,也算完成下山之願了。
袁紫煙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就給先生三天時間,希望一言為定!”
頓了頓,語氣轉趨嚴厲,接道:“三日之後,不見先生回音,就別怪紫煙無禮了,唐公的留守侯府,恐將有一場浩劫了!”
這是不留餘地的恐嚇。
李淳風臉色變了,語聲也轉冷漠道:“袁姑娘言重了,老朽和敝友一定會如姑娘之願。”
程知節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了!
他戟指著田當,喝道:“來來來,你我是笨鳥先飛,打旗的先上,今日先來個開場小戰!”
田當冷笑一聲,道:“向我挑戰?”
程知節哼道:“不錯!敢不敢和俺老程先戰三百個回合?”田當回頭看去……
袁紫煙和宇文成都沒有阻止的意思。
李淳風也沒喝止程知節,好像雙方的首腦人物都同允先打一場,以測試一下對方的實力。
程知節已迫不及待的亮出雙斧,衝入場中。
這座二樓的桌椅都已被搬至牆角,隻有中間兩張對排的長案,作為雙方談判之用,空地很大。
田當抽出雙刀,緩步行出。
他心中卻在盤算著,這一戰就是打掉了性命,也不能敗在赤須大漢的手下,一上陣就存下了決死之心。
程知節大喝一聲,雙斧飛卷。田當還在七八尺外,他已飛殺過去。
田當雙刀並舉,接下雙斧。
金鐵大震聲中,閃飛起一串火星。
這是硬碰的一擊,田當竟有著雙臂一麻的感覺。
田當暗忖道:
“這廝臂力驚人,不宜硬拚!”
正待揮刀進擊,程知節已瘋狂的猛攻過來,雙斧如雪花蓋頂-般,直壓而下。
這即逼得田當不得不揮刀硬接。
他可以閃避開去的,但他不願示弱。
程知節一口氣狂攻了二十七斧,打得田當握刀雙臂酸麻不堪。
宇文成都看出了田當的處境不妥,但卻沒有出手援救,他知道田當的技藝在對方狂厲的攻勢下,尚未發揮。
果然,程知節一輪狂攻之後,氣勢稍歇。
田當卻一咬牙,展開反擊,人隨刀轉,形如飛輪,直向程知節滾了過去。
程知節雙斧揮動,接下攻勢。
田當也及時修正了對敵的打法,不再和對方硬拚臂力,但打法之凶狠,卻又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不顧自身的安危,隻求傷敵。
程知節一斧劈下,可能要斬下田當一條左胳膊,但田當右手攻出的一刀能切入對方的肋內,他就不要那條胳膊了。
程知節不想同受重傷,就隻有閃避刀勢。
一閃之下,斧刃也無劈中對方。
但這就給了田當搶攻的先機。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看得袁紫煙直皺眉頭。
李淳風輕拂長髯,微微搖頭,心中也似有不以為然的感覺。
這不是比鬥技藝,是以血換血,以命搏命,太過凶狠霸道,看上去就全無技藝展現的美感了。
程知節也被田當的打法逼火了,竟也不再閃避,斧光刀刃就很不幸地全招呼在對方的身上了。
雙方同時發出了一聲閃哼,鮮血濺飛而起。
田當的後背上,被利斧劃裂了一條長過一尺的血口,隻見到鮮血噴出,卻瞧不出傷口的深度。
程知節也被一刀劃開了前胸,血像流水般滾出。
兩條人影,同時閃動。
李淳風身後那位年輕人和蕭雨,同時飛身而出。
兩柄劍同時出鞘,指向了對方。
李淳風突然籲了一口氣,道:“他們傷得都不輕啊!”
袁紫煙道:“是!血染征衣映花紅,再不救治,他們都可能變成殘廢了!”
“到此為止吧!姑娘!”李淳風道:“你的屬下視死如歸,老朽領教了!”
“說的也是!”袁紫煙道:“先生馭人有術,他們豪勇無比,三日後還要會麵,又何苦急在一時,成都!我們回去!”
宇文成都抱起了田當,發覺田當是傷得很重,若是不及時救治,恐怕很難保住這一條命了。
程知節強逞硬朗,一手掩住傷口,大步下樓而去。但一出長安居,人就撐不住了,一跤跌在大街上。
“國師,救救田當!”宇文成都道:“他不甘示弱,舍長取短,打得太吃虧了。”
袁紫煙道:“他很勇敢,是一員虎將?所以,他不會死,而且會很快複原。”
宇文成都忽然想起了蓮兒,那應該是臥床一月養息的傷勢,兩天就全好了。
田當躺在字文成都的床上,出氣多進氣少。所謂奄奄一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袁紫煙取出一顆丹丸,投入田當的口中。
巧兒用溫水,衝入腹內。
“諸位,暫時退出。”袁紫煙道:“這不是一般藥物能治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