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朝說:很多教育工作者犯了一個大錯,他們讚美謙虛,寬容膽怯。
這一錯誤的美德,即使伴隨著堅實的品質,也始終是通向“最佳”——我們全都應該為之努力的目標——的道路上的一個障礙。
不相信自己,是膽怯的根源,它總是源自於對我們自己的力量缺乏自信,必定會妨礙我們賦予我們的想法及這些想法的實現以那種對於提升它們來說必不可少的靈感,從而使我們變得更軟弱。
有無數種形式的膽怯,有些相當自然,在某種程度上是身體的;而另一些最為常見,它們源自於一種我們軟弱到無法戰勝的精神狀態。
這位德高望重的日本人說:膽怯的根源通常可以追蹤到多種情緒,這些情緒很少是積極向上的。
意誌力的喪失或削弱,是膽怯發作的主要原因。
過分的自尊是另一個原因。
害怕令人不愉快,或者害怕看上去不像我們所希望的那麼聰明。
那種在陌生人的注視之下變本加厲的笨拙感。
缺乏專心致誌的能力,因此導致一個人的想法變得混亂,結果不能運用自如。
懶於養成不斷發展“觀念”的習慣,而是緩慢地形成“觀念”,等到我們知道自己能夠闡述它的時候,總是為時已晚。
我們在分析自己的想法時所遇到的困難,導致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尤其是,一個人最敏銳地感覺到的確然之事,言辭串聯起來太過緩慢,隻好不完美地解釋言說者不能清楚表達的想法。
源賴朝進一步說:還有一種形式的膽怯,被稱做笨拙,它源自於一個人對自己的重要性有一種誇大了的觀念,導致他想當然地認為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
膽怯的人非常敏感。一件其他人根本不會注意的小事,對他卻有著最強烈的影響。
一次表麵上的冷淡,一次他認為冷漠無情的凝視,都會讓他受到傷害,尤其是當他的缺點使他孤立並導致他變得異常敏銳的時候。
但是,當這些觀察乃是建立在表麵現象而非事實基礎之上的時候,當這些結論乃是建立在長期莫衷一是的材料的基礎之上,並常常是從一個錯誤的前提開始的時候,膽怯的人總是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痛苦,這種痛苦的流露會讓那些有著健全理性力量的人大吃一驚。
源賴朝說:膽怯可以比做一個放大鏡,它百倍地強化並放大最微小的形態,但它所涵蓋的空間是如此之小,以至於我們隻能看到目標物的一小部分。
不可否認,膽怯在摧毀意誌的同時,也摧毀了一切能力。
那些害怕被別人嘲笑的人,遭受的嘲笑最多。
此外,這是一種最無趣的膽怯,因為它源自於過分的自尊,源自於害怕看上去顯得不夠聰明。
這種擔心,在膽怯之人的身上——在他們的腦子裏,任何一個想法的存留時間從來不會長到足以讓它成熟——幾乎總是導致令人苦惱的口吃,並更加有助於增加他們的煩惱。
每當處在這種狀態,他們的自戀——跟他們的自卑感形成強烈的反差——使他們變得盲目,他們因此而惶惑不安,做出他們所害怕的各種笨拙的舉動,因此使自己變得十足的荒謬可笑。
這位令人尊敬的幕府將軍補充道:我有一位年輕的鄰居,他父親所處的位置使他有機會參加一些最有才華的人的集會。
在這些集會上,他因自己的笨拙和愚鈍而出名。
如果端一杯茶給他,他會緊緊抓住茶杯,以至於茶水都潑灑到了他的衣服上,這樣一來他就會更加驚慌失措。
用餐的時候,他總是如此笨拙地抓住自己的筷子,以至於每次隻能吃到幾粒米飯,在所有人都吃完很久之後,他的碗裏依然有四分之三是滿的。
如果他不得不向什麼人打招呼的話,他會麵紅耳赤,支支吾吾,貌似看不見周圍的任何東西,撞到路上遇見的物體上,被席子上的裂口所絆倒。事實上,他看上去似乎處在極其不利的地位。
他父親在指揮軍隊之餘,聽說我在專心研究心理障礙,有一天找到我,問我是否肯幫忙關注一下他的兒子,試著治好他的病,因為這種過度的膽怯已經讓他們倆都無法忍受。
我時常穿過分開我們兩家院子的那道竹籬,去給這個年輕人看病,吃驚於他的行動自如,與他習慣性的局促不安形成鮮明對比。
因此,我立馬得出結論:他的笨拙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才表現出來,他必定屬於那類無疑可以稱之為驕傲自負的膽怯者,因為他們的局促不安和矯揉造作的原因在於這樣一種確信:他們把別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以至於每個人都在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