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無怪乎宰相生你的氣了,”齊逾舟搖頭,“你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這不是找死嗎?”

荊屹不聲不響地攥緊鞭子,沒有說話。

沈雪楓連忙出來打圓場:“沒事的,老師他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此事解決了就好,權當長個記性吧。”

荊屹:“嗯……其實我已經找他道過歉了。”

他承認初到東都的這幾天,的確懷疑過江宿柳辦事的能力,好幾次此人都險些壞了大皇子的事,荊屹便先入為主地以為江宿柳在故意刁難姬長燃,還屢次三番地阻撓姬長燃與商會聯絡。

是以他看不過去,便明裏暗裏地找江宿柳的茬,但他實在不知江宿柳做事其實有自己的考量。

荊屹出身隴右名門,雖世代為將,實則諸如上陣殺敵此類經驗幾乎沒有,與霍銘岐相比,也隻是空有一身功夫技巧罷了,二十餘年隻知報效家國,未能體恤民情。

跟著江宿柳辛辛苦苦走的這幾天並非一無所獲,上至官場運籌,下至私訪民意,荊屹對孰是孰非、孰黑孰白一事逐漸有了分辨,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認為自己與江宿柳是對立的兩麵。

既然兩人各有各的道理與立場,互相看不順眼也屬正常。

荊屹撐在小桌板上,想著想著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齊逾舟和沈雪楓見他睡得沉,隻好喚他的侍衛將他接回去休息。

齊逾舟問:“要不,我現在找找江宿柳,讓他找個信得過的照看小郡爺?”

沈雪楓提醒道:“你我現在都是上不了明麵的身份,若是讓老師發現我在東都……後果不堪設想。”

齊逾舟啊了一聲:“你說得對,是我這幾天太著急了,連這點都忘了。”

送走醉酒的荊屹,他們二人找了家驛站賃了一輛馬車,向城邊一處偏僻的宅院行去。

昔日齊逾舟假意答應姬長燃,將沈雪楓擄至東都,此後他們便一直在這處低調的院落歇腳,若無什麼旁的事情影響,姬長燃每夜子時都會來這處院子裏看一看。

下了馬車,沈雪楓忽覺身體略有不適,便扶著院門緩了一會兒,齊逾舟見狀,連忙進裏屋去給他打水。

少年倚著門板蹲下來,捂住心口,隻覺心跳加速,渾身難受得厲害。

他跪在地上,冷汗順著尖尖的下頜滴落到地上,眉頭緊鎖,十分難過。

沈雪楓從懷中取出齊逾舟給的藥,指尖捏住瓶塞,連撥開的力氣都沒有。

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替他將藥接了過去,那瓶蓋啪地一聲開了,那人又將藥瓶遞到他麵前。

“給你。”

沈雪楓接過藥瓶,剛要說謝謝,忽地一頓。

他抬起頭,隻見月色下,姬長燃正微笑著望向他,眸色深幽,說不清裏麵盛著什麼。

冷汗浸透後背,沈雪楓微張著唇,一時間忘記了疼痛。

姬長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幽幽問:“沈公

子,這麼晚了,你偷跑出來做什麼?”

“……”沈雪楓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我……”

姬長燃彎下腰盯著他,好像一隻蟄伏在暗中的野獸瞄準獵物一般,他伸出手輕輕搭上沈雪楓的小臂:“先起來吧,我扶你。”

初夏時節,他指尖的溫度隔著幾層微薄的衣衫傳遞給沈雪楓,後者像是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當即瑟縮著將胳膊抽回去,扶著身後的門站了起來。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他本意就是要將自己擄來這個地方,沈雪楓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也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姬長燃看著自己的指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問道:“你的蠱毒發作了?”

沈雪楓偏過頭,掩藏起自己的表情。

姬長燃端詳良久,他撫上自己的右臂,分別封住了兩個穴位,隨後靜靜觀察少年的反應。

然而沈雪楓隻是垂下頭,除此之外好像並無別的不適,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你到底什麼時候把我放走?”少年又將前幾天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失蹤這麼久,沈家定然不會放過你,姬焐也不會善罷甘休,若是讓他知曉事情的始末,你以為你還能安心做你的大殿下?”

姬長燃靜靜地看著他,語氣冷涼:“現在你就在我眼皮底下,我沒有打算放你活著離開我的視線。若你現在求我,我興許考慮可以放過沈家一條命,不過,你想叫姬焐來救你,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定然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