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下
亦泠和謝衡之在進京前一日才與林大將軍會合。
從赤丘回來的軍隊已經駐紮城外,謝衡之也下了馬車,隨林大將軍一同策馬進京。
上京不似赤丘那般地廣人稀,今日一早便來迎接凱旋的百姓擠滿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亦泠原本想提前坐馬車先回謝府也不得法,隻能低調地跟在隊伍後麵。
鑼鼓喧天中,隊伍沿著街道迤邐前行,亦泠打開車廂軒窗一隙,窺見的上京與她記憶裏別無二致,卻迎麵襲來一股陌生感。
名公巨卿雲集,滿目的華冠麗服,連緩行於平整路麵的馬匹都如同戰馬一般雄風凜凜。
以前司空見慣的場麵,如今再目睹,卻如夢一般不真實。
待隊伍進入禦街,入目之處已經莊嚴肅穆了起來。
隨著距離皇宮越近,百姓便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等候已久的文武百官和禦林軍。
聽說聖上本欲親自出宮相迎,奈何他的身子每況愈下,已經纏綿病榻多日。
據傳昨夜裏他還在睡夢中高聲呼喊著犒賞三軍、大赦天下,仿佛已經親臨了迎接大軍凱旋的城樓。
而今早,卻徹底下不來床了。
他注定是無法親眼見證夢裏也渴望的場麵,無奈之下,隻能由五皇子出宮迎接大軍。
許是因為凱旋的熱鬧亦泠已經在赤丘見識過一次,如今身處上京更為聲勢浩大的慶賀中,她卻難以融入其中。
看慣了赤丘的荒郊曠野,她甚至已經不習慣馬車在繁華的街道上徐徐緩行。
不知過了多久,亦泠的馬車終於脫離隊伍,朝著謝府的方向駛去。
四周沒有了一重接一重的聲浪,亦泠終於鬆懈了下來,將軒窗大打開。
高門大戶的紅牆又刷了新漆,門前的石獅子也並非一成不變,有一家的雌獅兩爪前竟然臥了一隻幼獅。
亦泠看著這些細微的變化,眼裏充滿了好奇,仿佛初來乍到。
待馬車轉入謝府所在的街巷。
目光透過軒窗縫隙,亦泠已經能看見以謝老夫人為首迎在大門外的謝府眾人。
衣裳楚楚,翹首以盼。
他們知道謝衡之會徑直入宮,這會兒回來的隻有亦泠。
所以此刻整個謝府上下就是隻為迎接她一人。
在今日之前,亦泠從未把謝府真正當作自己的家。
可是此刻,她看著一張張企盼的臉,忽然有了歸家的情怯,緊張得收回了目光,在車廂裏一遍又一遍地整衣斂容。
直到一道聲音穿透整條街巷。
“回來了!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還是曹嬤嬤熟悉的大嗓門。
這嗓音穿透了時光,將亦泠拉回了多年前。
她忽然展顏一笑,不等馬車停穩,就整個腦袋探出了軒窗,朝著她們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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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太一宮,一片
寂靜。
聖上昨日便下旨,大軍凱旋後,他要在太一宮正殿接見林大將軍和謝衡之,並準備了盛宴,待複命述職之後大肆款待。
但聖上自昨夜後就再未蘇醒,一幹人等在殿前等了一個多時辰,禦醫出來後,依然隻是搖頭。
長年駐守赤丘的林大將軍不知聖上近況,其他人心裏卻都有數。
即便等到聖上醒了,以他如今的身子骨,恐怕也無法神誌清晰地聽完述職。
於是待謝衡之後一步走出聖上寢殿時,眾人紛紛看向謝衡之,以眼神詢問是否還要等下去。
謝衡之卻將目光移向了五皇子。
站在一旁的五皇子眼裏閃過一瞬的驚訝,隨即立刻說道:“請諸位大人隨我前往偏殿吧。()”
自仁樂二十五年的那場變故後,聖上膝下的成年子嗣隻有五皇子一人。
眾人皆知五皇子母家卑微,從小就不得聖上歡心,為人又不爭不強,謹小慎微,從未有人料想過他會有繼天立極的可能。
當初大皇子和太子相繼逝世,待風波平息,眾人才反應過來,這位一個毫不起眼的皇子,突然變成了這天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人人皆歎世事難料,這五皇子也當真是命好。
倒是聖上似乎遲遲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儲位空懸的那兩年多,他也從未表露出要新立儲君的意思,對五皇子的重視也不比以往多出幾分。
即便今年初,謝衡之早已遠赴赤丘,聖上又臥病在床,也並未放權於五皇子。
直到三個月前,聖上實在沉屙難起,這才給了五皇子監國之位。
朝中向來上行下效,聖上不器重五皇子,其他朝臣也不敢表露出太明顯的立場。
是以五皇子縱有監國之權,實則威望不足,在朝中舉步維艱。
但方才謝衡之的那一句詢問似乎撥動了風向。
眾所周知,謝衡之的態度往往就代表著聖上的態度。
特別是眾人隨五皇子步入偏殿後,謝衡之麵向五皇子,躬身行禮。
既是監國皇子,眼前的人便代表著聖上。
“臣等遵旨出征,今得勝歸來,特向殿下複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大將軍見狀,立刻向五皇子呈交了北猶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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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複命,光是詳細回述戰況便已耗時許久。
而後還有戰利品的交代,敵軍重要人物的處置,以及各類軍功的評定商議,都要等到明日再續。
眾人離開太一宮時,林大將軍還小聲和謝衡之議論。
他長年駐守赤丘,從不曾與五皇子打過交道,沒想到他看著像個愣頭青,也不怎麼說話,可是一張口,卻都是些老成見到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