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誤了他的事,便要受到懲罰。

任阿蕪在饑寒交迫中乞憐、求饒,一遍又一遍死去,如何?

就如從前,每一次她想要逃跑時,父親對她做的那樣。

當然,他還會像救世主一樣出現,也如從前那般。

讓他的阿蕪,更加依賴他、仰慕他、深愛他。

成為他棋盤中,最乖的那顆棋。

至於穀主之位,他還有第二套棋局。

老東西很快要下山遊曆,待他一走,他便會設計蒼璵意外身亡。

到時候老東西就算回來,發現是他做的手腳,又能如何?

他隻剩他這一個兒子了。

而他,會向老東西證明,他比蒼璵更有價值。

此時宴會已近尾聲。

穀主站在主位前,舉杯,慷慨激昂地宣布了蒼璵繼承人的身份。酒勁上頭時,又大手一揮,指了身邊的一親信弟子道:

“你,帶著本座的令牌,去藥山東南方的禁區,采一株木靈仙芝來!當做本座贈予繼承人的禮物!”

“是!”

瞧著那弟子仰著下顎離開,底下又是驚詫又是羨慕,竊竊私語不斷。

“木靈仙芝誒,傳說中蘊藏著極強木係靈力,能夠直接淬煉靈根的木靈仙芝!”

“若真是木靈仙芝,大師兄能一舉結嬰也說不定!隻不過木靈仙芝都絕跡幾千年了,據說連咱們藥師穀也就留了一截幹枯的根莖作念想。現在是又讓咱給種出來啦?”

“那可不!藥山有那位在呢,什麼靈植養不活?穀主既然舍得拿出來,怕都已經繁殖成片了。”

“噓,小聲些,難道光彩嗎?”

“怎麼不光彩?要我說,那蒼蕪就是上天賜給咱們藥師穀的禮物!要幫咱們重現藥師穀最初的輝煌!”

“哈哈!誰說不是呢!我聽聞,前陣子隔壁劍宗花五十萬上品靈石,訂了兩株聖輝青蓮;玄音閣花二十萬上品靈石,訂了三顆流雲果;還有禦獸門、縹緲宗……光定金都收到手軟!就等這兩日成熟了好送過去呢!”

“連聖輝青蓮都有了嗎?真神了!如此下去,無需太久,別說再現輝煌,連四大宗之首的位置都該輪到咱們藥師穀來坐了!”

“哈哈哈哈!在理!在理!”

一陣嬉笑之後,又無可避免地提起那個名字。

“說起來,木靈根修士的血可以滋養靈植並非秘密,但天品至純木靈根血的效益,仍舊顯著得讓人心慌啊。”

“出息!這就慌了?她每次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才邪乎吧。木靈根修士自愈能力再強,也沒聽說能直接逆轉生死的。”

“我看啊,搞不好她是什麼神仙轉世,誒,咱們這樣對她,將來不會遭報應吧?”

“呸呸呸!就算有報應,也輪不到咱們啊。上頭還有穀主、還有大師兄二師兄呢!”

又是一陣嬉笑。

“話說回來,她若真是神仙轉世,咱們直接喝她的血,是不是能延年益壽?嘿嘿……”

“哎呦,你倒是想得挺美!真有這作用還輪得到咱們?現實些吧!我現在呢,就隻想跟著那師兄一塊兒去藥山禁區見見世麵,哪怕看一眼,一眼都好啊?”

“誰不是呢?據說禁區裏頭種的都是世上本該早已絕跡的靈株呢!看一眼這輩子都值了!”

聽著底下的議論,穀主揚起下巴,被醉意迷蒙的眼神,仍不掩得意。

那被使喚著去采藥的弟子已經走到庭院口,又突然被穀主叫住:

“等等!”

“呃?”

“你且回來,與眾多弟子一起,隨本座親自去采!”

言罷,又高高在上俯瞰場下,拔高聲音:

“今日高興,便特允爾等隨本座一同前往藥山禁區,好好賞一賞,本座為爾等打下的江山!”

一時間,歡呼雷動。

“謝穀主!”

於是,在穀主的帶領下,烏泱泱一行人昂著脖子,挺著胸膛,熱血沸騰地往藥山走去。

唯蒼琅,越走,心就咚咚咚跳得越發厲害。

不安,焦躁。

明明踏著的隻是青石板地,卻恍若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浮萍裏。

下一步的下一步,隨時都是墜落。

像在預知一場彌天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