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脅迫我。”

再抬眼時,她眸中已有水光,那樣悲傷,那樣淒惶。

說著,她重新站起身來,纖瘦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也不知是因為心中哀婉過甚,還是……

方才的戰鬥,已超出她身體能夠負擔的極限。

穀主眼中閃過精光,心下有了思量。

剛要再出手試探,就聽她繼續說道:

“二哥待我那樣好,為了二哥,我什麼都可以做。”

穀主猛地轉向蒼琅!

眼神狠戾至極,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

蒼琅被押著跪在地上,昔日溫文爾雅的形象早已不再,狼狽得像一條野狗。

他奮力掙開鉗製,跪行兩步,重重叩拜在穀主腳邊,語氣急促:

“父親,我除按您吩咐定時為阿妹送去必要之物外,並未有多囑托過阿妹什麼。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蒼蕪瞧著他,眼中有詭色一閃而逝。

真可怕。

但這種關頭了,還不忘維持自己多年來的偽裝。

“更何況,藥師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毀掉這滿山靈植,於我又有何益?”

他的話意外地條理清晰。

也對,畢竟那頁寫著藥方的紙,天亮時,便自動焚毀了。

他知道她沒有證據,當然有恃無恐。

穀主略一思考,就明白蒼琅之言不無道理。

加上他平日裏便性情溫良,不爭不搶,到現在也沒攀咬他人,的確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三兩句下來,穀主就動搖了,眯著眼逼視蒼蕪。

“構陷他人,你的證據呢?”

蒼蕪搖頭,臉色更白一分,幾乎比身後的雪還要慘淡。

沉默了許久,她才再次開口。

“二哥的確不曾要我做過什麼。一切,都是女兒的臆想罷了。女兒犯下重罪,父親想要如何罰我,我都認。”

她一句話都不辯解,主動認罰。

前後相悖,加上如此神情,分明像是:哪怕被無情舍棄,也因著過往情分,仍要舍身為蒼琅開罪一般。

聽他們各執一詞,穀主頭都要炸了,正欲說話,就聽她聲音清淺,歎息道:

“隻是,女兒這滿身的血已經染上無解之毒,怕再不能……再為父親所用了。”

穀主怔在原地。

腦海中唯剩蒼蕪的話一遍又一遍回蕩。

若說此前他心中還留存一絲希冀,指望能解了蒼蕪身上的毒,再借其血東山再起。

現在便是徹底心死。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後槽牙幾乎咬碎才沒再次暈倒。

“小蕪。”

第一次,穀主用如同一個尋常父親般和藹的語氣,叫了她的名字。

“過往十載,是為父對不住你,讓你缺失了太多關懷,才會為了一絲情誼,便犯下如此不可挽回之過。”

他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說話時,眼中也盡是疲態。

“是為父失職,不怨你。但是藥師穀、藥師穀上上下下數千名弟子,需要一個交代。”

他上前一步,語氣激動起來,身邊蒼璵想要扶他,也被他揮開。

“所以,不論是你之臆斷,還是誰有意或無意的引導——”

“告訴我一切始末吧。”

“隻要你說實話,為父可以看在你曾為藥師穀作出巨大貢獻的份上,送你出穀,讓你安穩度過餘生。或是你有其他所求,隻要你說,隻要為父能做到,通通依你!”

穀主說完,便一雙老眼滿是希冀地望著蒼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