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對基督教估做一公正的判斷,必須考慮到基督教之前是什麼,基督教所取代的又是什麼。
最初是希臘羅馬的泛神論,這種泛神論被視為大眾的形而上學,沒有任何真正明顯的教條,沒有任何規範行為的法則,沒有任何道德的傾向,也沒有經典。因此根本不應稱之為宗教,不如說是一種幻想,是詩人們從民間傳說中拚湊而成的產品,大部分是自然勢力的人格化表現。我們很難想象希臘羅馬人怎麼會重視這種幼稚的宗教。
然而,古代作家中卻有許多記載表示他們確實重視這種宗教,尤其是馬克斯穆斯在他的第一部作品中,特別有這種記載,西方史學之父希羅多德的著作中這種記載則更多。後來,哲學的進展讓這種嚴肅的信仰消失了,這使基督教得以取代這種宗教,盡管這種宗教有著外來的助力。
基督教必須取代的第二個東西是猶太教,猶太教粗陋的教義在基督教中被升華了,也在無形中變得更趨近神學寓言。一般說來,基督教的確是屬於寓言性質的,因為世俗所謂的寓言在宗教中很神秘。我們必須承認,無論在道德方麵還是教義方麵,基督教都遠遠優越於先前的兩種宗教,從道德方麵說,隻有基督教(就東方人而言)宣揚和好、愛你的敵人、忍受苦難和否定意誌。
不過一般大眾不能直接把握真理,所以最好用美麗的寓言把這個傳播給他們,這種寓言足以作為他們實際生活的指南以及使他們獲得安慰和希望。可是,在這種寓言中加上一點點荒誕不經的東西是不可缺少的,這更表示它的寓言性質。如果你從實質上去了解基督教教義,你就會明白伏爾泰的診斷是對的。
可是相反,如果你從寓言中去了解基督教,那麼基督教便是一種神聖的神話,是一種使人們獲得真理的工具,如果沒有這個工具,人們就根本無法接近這些真理。即使教會所謂的“在宗教教義方麵,理性根本沒有用,也是盲目的,因而應該排除”,從根本上看,也表示這些教條屬於寓言因此不應以理性的標準來衡量它們,因為理性是從實質意義上來了解一切事物的。教義中荒誕不經的地方正是寓言和神話的表征,即使這裏所討論的例子也是源於《舊約》和《新約》兩個相同教義聯係在一起的需要。
這個偉大的寓言最初是在沒有明確自覺的潛在真理暗中影響之下,通過對外在和偶然環境的解釋才漸漸出現的,一直到最後,才由奧古斯丁完成。奧古斯丁深深理解這個寓言的意義,因此把它作為係統的整體,並補充了其中所缺少的東西。因此奧古斯丁的學說是完美的基督教教義,後來馬丁·路德也采用這個看法,今天的新教徒是從實質意義上了解“啟示”。因此他們把它限定於某一個人而認為最完美的基督教教義是原始基督教,可是馬丁·路德卻不這樣看。
然而所有宗教的弱點仍然在於:它們決不敢承認本身是寓言。因此它們必須鄭重地表現自己的教義在實質上是真實的。由於荒誕不經的東西是寓言的本質,所以這個弱點導致永久的欺騙以及對宗教大大的不利。其實,更壞的是,我們很快就會知道它們根本不是真實的,因此就迅速消亡了。
這樣說來,宗教最好是直接承認本身的寓言性質。隻是困難在於如何讓人們了解一件東西同時是真實的又是不真實的。但是由於我們發現所有宗教多少都是以這種方式形成的,所以我們必須承認,在某種程度以內,荒誕是合乎人性的,其實還是人類生活中的一部分,並且要承認欺騙是宗教中不可避免的,其他許多方麵也證明了這個事實。
基督教所謂上帝預定論和馬丁·路德先驅者奧古斯丁所完成的上帝恩寵論,給我們提供上述所謂荒誕不經的地方源於《新約》《舊約》結合的一個證據和實例。根據奧古斯丁恩寵論的看法,有的人比別人處於更優越的地位,成為神恩的對象,這等於說,他是帶著現成的特權來到這個世界的。
可是,這個學說令人不滿意的地方以及荒誕不經之詞完全源於《舊約》中的一個假設,即人是外在意誌的創造物,外在意誌從無中把人創造出來。但是我們想一想,真正道德上的優越實際上並非天賦的,在婆羅門教和佛教輪回說看來,問題便完全不同,他們的解釋也更為合理了。根據輪回說的看法,一個人可能與生俱來的一切好處都是他從另一個世界和前生帶來的,因此它們不是恩寵所賜,而是自己在另一世界所做行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