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呂不韋打發鐵柱請異人在新租的小院赴宴。
異人跟隨鐵柱一進院,隻見廊下磯上的紅柱邊、石欄側擺著幾盆石頭盆景、古董花盆。嶙峋怪石上布滿青苔、古香古色的瓷盆內鮮花盛開,把小小的院落點綴的清氣飄然、雅韻濃鬱,與前兩天簡樸的境況迥然不同。
昨夜下了一夜雨,現在空中還偶然飄灑一星半點雨滴水絲。院內的牡丹花、梧桐樹經一夜雨潤水洗,更顯得枝翠葉碧、花豔蕊綻;連地下的方磚地、台上的石欄杆,也被雨水清洗得磚青似染、石白如玉,還有一股潮濕、清新的雨水味。
呂不韋聽見異人進院,忙從屋內迎出。
異人看見呂不韋腳穿木屐、頭戴竹笠,一副逍遙世外、浪跡江湖的打扮,就笑著說:“仁兄,你真是紅塵中的高人逸士。大隱於世、大雅於俗,令小弟欽佩。”
呂不韋一把攜住異人的手,笑著說:“賢弟,我最喜下雨下雪天氣。一遇冬雪夏雨,就酒癮發作,甚至詩興大發。可惜愚兄隻是一介商賈,隻會飲酒品茶;對吟詩撰文一事,‘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仁兄大俠風範、名士風度。胸藏韜略,獨具慧眼,豈是雕章琢句、舞文弄墨之徒可比。”
“賢弟乃王族貴胄,血統高貴、境界超凡。自遠祖始,就雄據西北,俯瞰中原。傳至今日,周鼎遷移,天下分裂,一分為七,秦國獨強。賢弟乃天降聖裔。身處百年不遇之位、獨遇千載難逢之機,來日揮戈華夏、定鼎中原,非弟莫屬矣!所以自然不屑以文章名世的儒生。所謂‘心隨境遣’是也。”
呂不韋攜著異人的手,拾階進屋,邊走邊談,興致高昂、談吐揮灑。
“小弟隻是覺得儒生整年足不出戶,身不曆事;整日翻書弄筆,臆想玄思,好空談、尚虛名,不務實際、不通世情。若以儒生治國理事,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異人坐在客位上那把黑色雕花木椅上,順著呂不韋的話頭,抒發自己的見解。看見這間堂屋內墨黑方磚地上的雕花高幾上也擺著幾盆石頭盆景,盆內奇石勁鬆,比院子裏的那幾盆更顯石瘦苔青、玲瓏剔透。雪白的牆上,掛著一把寶劍、幾幅山水畫軸。
呂不韋親自給異人上茶,聽了他的高談雅論,高興地說:“賢弟不愧是昭襄王的嫡孫,隨意閑談,就一語中的,點中儒生積弊、點明治國要領。愚兄這些年走南闖北、經商逐利,靠得就是‘實際’二字。每到一地,凡經一事,無不調查市場,了解行情,謀定而事成,力避儒生大言空談之弊。”
“仁兄,愚弟竊以為經商和治國一樣,都要了解實情,通曉大局,才能審時度勢,安邦定國;若一味放縱一己之欲、一時之興,不察時勢之變化、不審世情之順逆,最後,無不以慘敗收場。”
異人品茗論政,侃侃而談,把他從小在深宮內苑耳濡目染的一些治國方略、馭世韜略移花接木一番,再摻雜上自己入質趙國三年來所體驗到的一些人情世味,向知己一吐為快。